乔耳没验货,但也没直接答应陈砚水的告白。
或许是还在犹豫“卷耳兔”和“砚水有鱼”的事,又或许是还在考虑湖中玉所说的如何平衡恋爱与工作?
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今天如约而至,其实就已经算是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陈砚水见她苦思,于是很自然地帮她把话说完了,他说:“没关系,你可以多考察一下再决定的。”
这让乔耳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近几年一直在忙编辑部的工作,距离上次谈恋爱已经过去四五年之久了,她甚至已经有点忘了两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了,更何况上一任在谈的时候,体验感也挺一般的......
陈砚水指着夜空中曳出长尾的一颗流星说:“快看,流星雨来了。”
乔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肉眼看得不太清楚,但也能辨别出空中间歇性有流星一闪而过。
陈砚水笑道:“可以用望远镜看,会更清楚一些。”
乔耳再次将眼睛凑到镜筒前,果然清晰许多。
她看了半晌,问陈砚水道:“好漂亮,你也来看看么?”
陈砚水凑上来,脸颊擦到乔耳的发丝,心里痒痒的,仅仅是这样一个轻微的接触动作,他不知为何却有些慌乱,只能用无关紧要的话语来掩盖慌张,“你知道吗,流星雨是有固定时间的。”
“流星是彗星或小行星碎片进入地球大气层留下的尘埃带,而尘埃燃烧就形成流星雨了。而太阳每年都会绕着太阳公转一圈,所以也会固定经过尘埃带,与之产生摩擦燃烧,就好比洒水车沿着固定路线洒水,每当经过此处时都是潮湿的。”
乔耳说完便一脸骄傲地看向陈砚水,“怎么样?我说对了么?”
陈砚水撞进她的眼泊里,感觉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璀璨许多,他垂眼低笑,“低估你了,看来是真的做了功课的。”
乔耳粲然一笑,大大方方坦然道:“那是自然了,我看了好几天关于流星雨的相关资料呢。”
陈砚水问:“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确实挺有意思的,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乔耳继续靠近镜筒观看流星雨,顺口反问:“那你呢,为什么喜欢研究天文学?”
陈砚水看着她的侧脸思索了一小会,笑着答道:“不知道,可能星空太漂亮了,很轻易就能让人沦陷其中吧。”
乔耳轻“喔”了一声,说:“确实很漂亮,我高中的时候还买过星图书,上面画的都是各种星座的星图。”
陈砚水顺着话茬问道:“你喜欢什么星座的星图?时隔多年你还有印象吗?”
乔耳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时间太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好像只记得我的星座图和你的星座图了。”
陈砚水吊儿郎当地一挑眉,唇角向上勾起一道清且浅的弧度,他弯下身凑到她面前,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星座,这么关心我?”
完蛋了!
露馅了!
“我......”
乔耳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后背一凉,紧接着她便僵立在原地,从脸颊到耳根,都不可控地变红了,像燎原的野火。
她有点想拔足狂奔,但路偏偏又恰好被陈砚水给完美堵住了。
她彻底慌了。
所以她现在该说什么?
你好,我是卷耳兔,咱们以前在网上见过,我已经关注你四千多天了,不但知道你什么星座,就连你哪年哪月去了哪里登山、徒步、参加环岛自行车我都一清二楚。
陈砚水就这样似笑非笑,好以整暇地等着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情急之下,乔耳脑中灵光一现,“那个......上次我拜托你帮我假扮男友的时候,我妈问起来过,我看你微博资料上写着星座,就顺便记下来了。”
“哦?真的么?”陈砚水明显不信,他又往前了一步,离乔耳更近了,“这么说你高中看星图的时候就预判到我的星座了?”
如果现在把人砸晕不算故意伤人,并且不用,乔耳一定会奋力抡起天文望远镜的支架,狠狠地砸向陈砚水的脑袋。
怎么会有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啊!
乔耳窘迫地揪着衣角,鼓起勇气一咬牙一叉腰,踮起脚、仰起头倔强道:“知道你的星座怎么啦?犯法么?”
陈砚水乐了。
他揉了一把乔耳毛绒绒的脑袋,“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星座,十二月一号,射手座。”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耳愣了一下,她不记得她此前有和陈砚水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和星座,自从乔耳入职以来,和陈砚水的交流一直都停留在极为表面的工作内容上,像这种偏隐私的问题都是不曾交流的。
她还在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和陈砚水说过这些,而不待她反应过来,陈砚水便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高中曾就读于澄江市第七中学,喜欢语文,讨厌英语,但偏偏数学在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了。
“我还知道,你那时候最喜欢听的歌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最喜欢吃的是你们学校大门对面的葡式蛋挞以及你妈妈做的可乐鸡翅。
“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喜欢去澄江变吹晚风,你说橙色落日像印在天空和江水之间的一枚火漆章,只要看上几眼,就好像可以将烦恼事尽数封印了。”
乔耳呆愣在原地,一脸讶然地看向陈砚水。
而陈砚水则如数家珍一般将乔耳的喜好一一道来:“我还知道你们学校的饭很难吃,每当你下课刷完题过去的时候它都已经凉了,食堂大妈还经常手抖,总把你的糖醋里脊给打少了,你还立志说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就去食堂应聘厨师,这样也算是造福学弟学妹们了。”
“当然,我还知道那个时候你的梦想就是当编辑,还大言不惭地说到时候把我招到你的麾下,到时候争取帮我把我的作品拿到网文大赛一等奖来着。
“哦,对了,你还说等你实现经济独立了,就买一个小Loft,再养一只猫,还要把Switch上面好玩的游戏卡带通通抱回家。”
乔耳怔怔地看着陈砚水,回忆像突然而至的暴雨,猛然间便兜头而下,将她的青春时代再一次润湿了。
她犹犹豫豫开口:“你......居然都还记得......”
陈砚水挑了挑眉,云淡风轻道:“很多那个时候截图下来的聊天记录还在我电脑里存着呢,我还以为是你不记得。”
乔耳的心情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了,所以她又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是‘卷耳兔’的?”
陈砚水笑了,“就在不久之前。”
乔耳沉默了一瞬,“我喝醉那天你送我回去的时候?”
陈砚水想都没想就答道:“不是,还要更早一点。”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样说似乎要露馅了。
好在乔耳只是疑惑了一下就没有再就此细问了,她轻飘飘捶了陈砚水一拳,“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害我这几天又紧张又尴尬的!”
陈砚水假装吃痛,往后躲了躲,却还是任由她打到了,“你一直也没问我。”
两人相视一笑,又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了聊,乔耳突然就觉得,好像身份被拆穿之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就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
起风了。
远处闪烁的霓虹光线粒子像蒲公英似的四散开来,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或许此刻也在风中摇曳,而蝉鸣和蛙声是夏夜的密语,乔耳听不明白,但连带着静静流淌的星河一起观赏,就代表着夏日序章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也多云转晴了。
工作总是要加班到深夜?
没关系,做不完和领导直说就好了。
直播没有达成交易额?
没关系,自己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不能公费去日本了?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
家里催相亲?
没关系,有陈砚水帮忙了。
红烧肉最近总掉毛?
没关系,给它再多买点磷虾鱼油好了。
......
等等!
红烧肉!
乔耳蹭地一下转过头,“完了,我出门之前好像忘记喂猫了。”
陈砚水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细微抽搐了一下,他僵硬地说道:“那、明早再喂也不迟吧......”
乔耳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太行!我可是合格的铲屎官!”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下聊天软件,出人意料的是红烧肉居然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消息。
真是反常!
难道已经饿晕在家了?
乔耳脑海中立刻自动浮现出红烧肉双目无神,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绕着小饭盆走上几圈,旋即眼白一翻,倒在地上的场面。
陈砚水本想开口再劝她两句,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不料乔耳却道:“快走,我好像已经听见我家猫在暗戳戳骂我了。”
陈砚水满头黑线,却也无可奈何道:“那走吧,刚好似乎要下雨了,不过我没开车。”
乔耳飞快地蹲下身收拾东西,一边整理一边说:“没事,打个出租车就好了。”
临走之前陈砚水还同她说:“来都来了,看到流星不许个愿望吗?”
乔耳转头一笑:“不用了,我当年那些愿望不都实现了么。”
陈砚水不知道,乔耳其实还有一个学生时代许下的愿望没有告诉他,不过如今也悄然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