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死人了!

    “什么?”

    “叶青漓真是爹爹的女儿?!”

    “嘘!小声些,莫将孩子吵醒了。”沈仕楣小声唠叨一句,抱着孩子轻轻晃动两下。

    叶蕙珠压低声音,脸上依旧充满难以置信,“她那样粗鄙低俗之人怎么可能是爹爹的孩子?她也配!”

    沈仕楣仔细回顾了自己为数不多与叶青漓见面的场景,倒是不曾在她身上见识到粗鄙之色,反而瞧着她淡定自若,隐约觉得是个自己掌控不了的女人。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叫叶蕙珠听见。

    他抱着孩子慢慢往摇篮边走去,“此事经过京兆府调查,证据确凿,且岳父大人已经因为重婚罪被罚了杖刑,做不得假。”

    “杖刑?”叶蕙珠瞪大双眼,“叶青漓竟如此狠心,那可也是她的爹爹!”

    沈仕楣放下孩子的手一顿。

    刚才不是还不肯承认叶青漓的身份吗。

    他晃了晃摇篮,神色平静,“事实就是如此,岳父大人受了杖刑后,事情立刻上报到圣上那里,圣上大怒,亲口撤走了岳父大人的官职,让他好生在府反省。”

    “凭什么?”

    “爹爹又没做错什么事?是叶青漓的娘自己没有福气,难道还要怪爹爹吗?”经过昨夜的辗转反侧,叶蕙珠已经大致接受了叶修恺曾有过婚姻一事,毕竟这其中受骗之人是陆怡珊。

    无论叶修恺曾有婚姻与否,她叶蕙珠始终都是陆国公的亲外孙女,也是礼部侍郎的嫡女。

    可现在,叶青漓竟害得爹爹丢了礼部侍郎的位置,真是岂有此理!

    “她叶青漓眼里还有没有孝道礼法?天下哪有做女儿做成她这个样子的,爹爹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能把爹爹害到如此地步?”

    听着这一连串的质疑,沈仕楣背着叶蕙珠嘴角扯出一抹嘲弄。

    他的好岳父都能把亲生女儿当义女认回家,难道还要怪别人不顾父女之情吗?

    “娘子说得是,我从第一次见到那叶青漓就觉得她没安好心,没想到她竟一直打着这个主意!”确认女婴陷入沉睡,沈仕楣才转过身与叶蕙珠同仇敌忾道:“如今岳父大人身受重伤,又被圣上勒令闭门思过。为今之计,还是应该请外祖父出马替岳父大人周旋一二,免得等岳父大人几个月后养好了伤,也难回到当初!”

    朝中的职位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了一个叶修恺自然有另一个人补上。若是等到叶修恺伤好之后再开始谋划,到时候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了。

    沈仕楣的话将叶蕙珠从出离愤怒中拉了回来。

    她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礼部侍郎的位置是爹爹的,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

    若是爹爹丢了官,那自己还有何脸面出现在从前的那些姐妹们面前?

    叶蕙珠用力摇摇头,将脑海中自己将来被往日姐妹嘲笑讽刺的画面甩掉,目光忽而坚定起来,“我这就去找外祖父!”

    *

    “活该!”

    叶青漓在顾国公府也得知了圣上撤走叶修恺官职的消息,与叶蕙珠气得面红耳赤不同,她却是高兴得很。

    上一世自己刚刚来到京城时曾经很是诚恳地感谢能遇到叶修恺这样一个‘好人’,不仅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一口饭吃,还给了她一个能够衣食无忧的身份,甚至连自己提到是来京城寻亲时,叶修恺都能面不改色说帮她找。

    结果找来找去,她要找的上京赶考二十年不曾归家的爹爹就是眼前人!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叶青漓心里有多震撼!

    娘亲纯善,乡里人淳朴,他们口中的叶修恺一直都是个勤学上进,老实本分,善良温柔之人。

    可叶青漓与他接触过才知,这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表面上装得假仁假义,眼见她这个孤女流落街头心生怜悯,实则是狭恩图报,用叶青漓来笼络他看中的学子沈仕楣来培养自己的势力。

    可恨上一世叶青漓被剧情所困,哪怕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做出反抗,甚至只是小小出格违背了人设,就遭到惩罚让采莲丢了性命。

    叶青漓看着一旁为她感到高兴的采莲,眼中闪过欣慰,幸好这一次,采莲没再出事,也幸好老天给了她一次为阿娘报仇的机会。

    见叶青漓笑着笑着忽然摸着手串暗了神色,顾承宴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没有啊。”叶青漓抬头冲顾承宴摆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府尹大人明察秋毫,替我和阿娘揭露了叶修恺那伪君子的真面目,圣上也公私分明施以惩治,我高兴得很!”

    “顾承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真的!”

    顾承宴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一头扎进山间冷润的清泉,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你高兴就好,只是下次若再有这种事情,莫要再瞒着我了。”

    顾承宴声音不大,叶青漓便也没听清他后半句,转身看向采莲,“对了,采莲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站在一旁的采莲猛地被叫到名字,愣了片刻。

    她瞧了瞧一脸幽怨的顾承宴,又看了眼神色无辜的叶青漓,清了清嗓子,道:“奴婢刚才是想问咱们还要去联系那个如意商会吗?”

    “当然,一切按计划行事。”

    “可是……”采莲皱了皱眉,“小姐,进那如意商会可要交一大笔银子呢?而且那商会的人说了这只是入门费,不一定就能加入商会的。”

    叶青漓摇头浅笑,“如意商会是京城排行第一的商会,只要加入其中得商会庇护,就能赚到之前数倍甚至百倍的银子,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呢。”

    “不过一笔会费,和之后的利润相比,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还听说这个商会背地里都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那是你多心了。天子脚下,哪有人敢做坏事?”

    “可是入门费抵得过咱们书铺加上胭脂铺加在一起两个月的利润,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值。”

    “好采莲,我都还没开始舍不得银子,你就开始替我心疼了……”

    主仆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很快聊起几个商铺将来的发展,顾承宴越听脸色越沉,等到两人快要开始聊采莲的弟弟陈阿桥近来又认了几个字的时候,顾承宴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这几日有些忙,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你不必等……”

    “……赶明我再找个先生,一定让你弟弟……夫君有事要忙?”叶青漓忽然转了话头,侧身看向顾承宴,颇为体贴地说道:“夫君既然忙,就不必急着回来,若不然,我让竹页将覃竹园收拾了,夫君回来时在那休息也行。”

    这下子,莫说是顾承宴,就是采莲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悄悄戳了戳叶青漓的胳膊,“小姐,覃竹园几个月没住人,恐怕大公子会休息不好吧……”

    叶青漓闻言略思索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让人将蔚莲阁的书房收拾一下,夫君回来时就在那休息吧。”

    她说着,又对着顾承宴甜甜地笑了下,“夫君知道我一向睡眠不好,容易被人打扰,想必能体谅我的吧?”

    顾承宴看着叶青漓默了片刻,默默咬牙,“自然。”

    望着顾承宴离去时带着森森冷意的背影,采莲悄悄打了个哆嗦,“小姐,我怎么觉得大公子好像生气了?”

    “生气了?没有吧?”叶青漓又看了眼顾承宴离开的方向,此时早已看不见半个人影,“他为什么生气?”

    “寻常人家,若是得知丈夫回来得晚,妻子不是一直醒着等丈夫归家,便是在丈夫回来时起来迎接。”采莲越说声音压得越低,“可是小姐你不仅没有要等大公子的意思,还把他赶出房间,大公子不生气才怪……”

    “我有吗?可我是真的睡觉容易被打扰啊。”叶青漓眨巴了下眼睛,望着采莲。

    看着叶青漓真诚的脸,采莲的心忽然一偏。

    “不过,大公子明知道小姐睡觉容易被人打扰,还因为这事跟小姐生气就是他不懂得体谅人了。”

    “嗯,的确是大公子的问题!”

    已经出府的顾承宴还不知道,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被这两人按上了不够体贴人的罪名。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

    “去舅舅府上。”

    “是。”

    纪将军府,何夫人刚得知顾承宴到来的消息便匆匆出门迎接。

    见面后第一句不是问顾承宴而是说起叶青漓。

    “青漓那丫头还好吧?关于她和叶修恺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没有安慰安慰她?你这孩子也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早与我说,我也好与你舅舅商量出个章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现在倒好,外面的人说那叶修恺背信弃义的没几个,指责青漓丫头大义灭亲,狠心薄情,忘恩负义的倒是一大堆!”

    “我今早还听人说青漓丫头商人心态,市侩重利,你听听你听听,要不是你没提前告诉我们,她哪里会被人骂成这样?”

    顾承宴被舅母几句话问到语塞,嘴角一抹苦涩的微笑。

    舅母以为此事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瞒着外人,实则叶青漓连他这个丈夫也没透露。

    关于叶修恺是叶青漓生父一事他之前丝毫不知,那日在叶府揭开两人关系时,他亦颇为震惊。

    惊讶过后顾承宴心中便是满满的心疼。

    他虽与叶蕙珠不曾有过多少交集,却也知道京城贵女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若非是叶修恺背信弃义,叶青漓本也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顾承宴忽然一脸正色道:“市侩重利很好,不会让人占便宜,狠心薄情也很好,不会轻易被人所伤。”

    “舅母,嘴长在旁人身上,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青漓是很好的人就足够了。”

    “你这孩子,那也不能任由他们骂受害者啊!”何夫人白了顾承宴一眼,不耐烦地将他往一边推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跟你娘一个性子,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身边人开口。你是男子受点委屈没什么,青漓怎么能和你一样?”

    “我……”

    何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不仅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到了京城的名利场也一样游刃有余。

    有了她的下场,京中关于叶青漓的评价终于有了好转,只是还没过两天,就有更多关于叶青漓的谩骂声传来。

    何夫人不信邪,一边派人暗中找出那些带头说叶青漓坏话的人,一边叫人把叶修恺这些年来干得坏事抖搂出来,顺便将叶修恺被圣上贬斥的消息大肆宣扬,如此来来回回半个月,风气才终于变得一边倒。

    只是,平静了没几个月的时间,京城再次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这日是顾国公府家宴。

    顾承宴不知在忙着什么,依旧没回府。叶青漓代表大房出席,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赵氏冷哼一声。

    “哼!这有些人不仁不孝,怎么还有脸坐在这?”

    叶青漓恍若未闻,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菜刚入口中,赵氏又是一声冷哼。

    “不仅不孝顺,还是个厚脸皮的,我若是你,将亲生父亲害到如此地步,早就无言以对愧疚难当了,你看看你,还像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吗?”

    “吃饭呢,你又在胡说什么?”

    顾国公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组织这场家宴。

    他本是好意,想着如今顾承宴得太子重用,让其他几个孩子和顾承宴多亲近亲近,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可是他忘记了,赵氏从来就是个不肯容人的,不然顾承宴也不会去道观一住就是那么多年。

    顾承宴虽然将‘莫思’这毒加大剂量投给了赵氏,可不知是赵氏身强力壮亦或是祸害遗千年的规律,赵氏除了那次呕出鲜血卧床修养了一个月,之后竟再无不妥。只是人瞧着瘦了些,脸色瞧着白了些,说话做事还是如往常一样让人讨厌。

    就像现在。

    “我哪里说错话了?”赵氏虚着身子冲顾国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她素来知道怎么拿捏顾国公,加上现在她一直病着,拿捏起来就更方便了。

    “自从两个月前,她叶青漓‘大义灭亲’之后,京城说什么的都有,除了说她狠心薄情,不仁不孝,更有人说她一个女子不该在外抛头露面,虽说能挣得几个银子,可我们是勋爵人家,自然是脸面比银子更重要。”

    “她这样不知廉耻出去开铺子,开酒楼,每日来来往往跟那么多男人见面说话,还冲着他们笑,哪里有一点国公府主母的样子?”

    “这……”

    顾国公被赵氏说得一时也对叶青漓不满起来。

    这个大儿媳本就是换亲嫁进府中,如今这换亲之事另有隐情,她与叶修恺虽是是父女,实为仇人。这样的女子,不仅不能在仕途上帮到承宴,反而会带坏承宴和他们顾国公府的名声……

    “夫人说话好大的派头,竟然随意指摘皇室!”

    “你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公侯勋贵与皇室关系亲近,可如伴君如伴虎,他们说话行事也更加谨慎,轻易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是以赵氏虽不知叶青漓为何忽然提起皇室,却还是谨慎地第一时间反驳了她。

    顾国公闻言也越发不悦,“好好的,怎么说起皇室来了?”

    这不是添乱吗?

    叶青漓要的就是这个乱。

    她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赵氏,“我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从小就听我阿娘说过仁宗皇帝和孝贤皇后之间的故事。当年仁宗皇帝被敌君围困,几乎弹尽粮绝,是孝贤皇后在后方大肆发展商业,自己带头经商挣来了银子,一边暗中供给前方军饷粮草,一边用银钱开道找来援军才解决了仁宗皇帝的危机。”

    “南朝自此以后更是大力支持女子经商,从不像前朝那般束缚女子的脚步,只让她们在家中做笼中鸟,盆中鱼。孝贤皇后和仁宗皇帝开了个好头,又有后来几代皇帝的不懈努力,南朝才有如今商业繁荣的景象,怎么到了夫人嘴里,却成了不知廉耻?”

    “夫人,当真不是对皇室心有不满,借教训我指桑骂槐吗?”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你就住口吧!”

    顾国公无奈地闭上眼,再一次后悔组织了这场家宴。

    赵氏本就是个心窄的,从前承宴大度不太与她计较,饭桌上顶多冷着脸瞧她几眼,一样是一家和睦的气氛。

    如今承宴阴差阳错娶回家的这个媳妇却是个厉害的,不仅管家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是一点不饶人。

    赵氏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就被她扣上这么一顶不敬皇室的帽子,这个儿媳妇,叫人生怕啊!

    “老爷。”

    赵氏气不过,轻轻扯了扯顾国公的袖子,声音又轻又软地唤着。年轻时顾国公最吃这一套,即便她现在人老珠黄不如年轻时美貌,可有病在身,顾国公又对她多了一份怜惜。

    可惜,往日百试百灵的手段今日却丝毫不起作用。

    顾国公冷着脸甩开衣袖,颇为严肃道:“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我……”赵氏欲争辩,在瞥见顾国公越发难看的脸色后,只能悻悻闭嘴,幽怨的眼神却一刻也没从叶青漓身上离开过。

    赵氏膝下有一子一女,顾国公府却有六个孩子,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谋得更多家产,赵氏早年也试过自己做生意。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做生意的天赋,她开了几家铺子就倒闭了几家,不仅没挣到银子,还把自己掌管中馈几年捞进来的全都赔了出去,这才歇了自己赚钱的心思,老老实实捞府中的油水。

    后来几个孩子先后成家,赵氏特意关注过几个儿媳的情况,除了家里有陪嫁铺子店面每月收几个租钱的,也没一个人能自己开铺子挣钱。如此一来,赵氏就更没这方面的想法了。

    反正大家都挣不到,只要她笼络好了顾国公,这府里大半的家产还是她的两个孩子的!

    怎料顾国公府嫁进来一个叶青漓,她一个人挣得银子都快抵过了整个顾国公府的进账,这让赵氏怎么能接受?

    尤其是叶青漓两月前开的那家酒楼,听说里面最便宜的一道菜都要十两银子,偏偏生意还好得不得了,那些人哪怕是提前预约都要去叶青漓的酒楼吃饭,如今那家酒楼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赵氏那叫一个恨啊!

    凭什么?凭什么她纪以晴就能有这么能干的一个儿媳?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们母子俩得了?

    纪以晴不配,叶青漓更不配,老天爷就该一个雷降下来把那酒楼劈了!

    赵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的怨恨算计怎么都藏不住。

    顾国公感受到身侧那浓烈的恨意,又望了眼桌上其他几个埋头苦吃装鹌鹑的儿子儿媳,心头又是一阵悔意,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办家宴?

    “我吃好了,你们……”

    “不好了,不好了!”顾国公话音未落被一个急慌慌跑进来的下人打断,正沉下脸准备训斥,便听得那下人一脸惊恐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少奶奶的酒楼吃死了人,官差现在找上门了!”

    “什么?”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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