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宿渊吗?”
“是城南119号巷的那间酒吧。”
“传说去到那里,便能实现心中所想。”
*
“你听说过宿渊吗?”
“是那块古老的怀表。”
“传说手持怀表,便能重逢所爱之人。”
*
夏雨后的后院泥泞不堪,雨水流经那扇掉漆的隔窗,攀附在水泥墙上形成蜿蜒的水渍,潮湿的雨水腥气弥漫狭小的空间。
生锈的药水架上是成堆的空瓶,也不知道那些残留的绿色液体是什么。粗劣的水泥地板和房间正中央的床上净是令人不适的斑斑血迹。锁链,长鞭,铁钳,各式各样的“刑具”倒是和这环境相得益彰。
这不是真正的刑场,却是专属15岁林尽渊的无尽深渊。
“我说过,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死法随便你” 那人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妈妈的存在,你是死不掉的。”
那双阴郁的眼瞳一如既往地俯视着林尽渊,宛如藐视一只脆弱的蝼蚁。
林尽渊静静把玩着手边的打火机,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她瘦削的脸颊,略显生疏的手法点燃了一支香烟。
片刻吞云吐雾后,似是察觉到身前人透露出了些许不耐烦,林尽渊叹息了一瞬,将烟头在脚边垂落的白床单上反复碾压,烙下了一圈灰黑的烫印。
在那人的怒意几近发泄在林尽渊身上时,她率先囫囵地直起了身,拂去了身上的灰尘径自向门口走去。
“吱嘎。”随着沉重的大门徐徐打开,林尽渊一路奔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甩上了房门。
狭小的房间位于阁楼,低矮的屋顶让房间充斥着压抑。林尽渊深吸一口气,浓重的霉味和黏腻的空气不断注入肺部。
家里的佣人在林宅的日渐磨练下一个个都成了善于看人眼色的人精,林尽渊的房间总是被疏于打扫,陈旧的书桌和角柜都蒙着一层灰,墙壁因为破损而渗水开裂。
可对于林尽渊来说,有个能安睡的角落就已经足够舒心。
林尽渊褪去脏污的外套,简单地擦拭过身体,四肢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处残留着干涸的血液,随着她大幅的动作牵动,又开始隐隐作痛。
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年久失修的云杉木地板,倒是徒增了一丝温和。郁绿的藤萝在窗外的花架上肆意生长,在红砖的外墙上延伸到了下方的后院。
“阿肆——”清丽的嗓音在窗外响着。林尽渊一如既往换上了素色的棉布长裙,趴在窗前朝外望去。
声音的主人身着裁剪得当的弓道服,背着弓箭袋,站在后院的铁栅栏边冲着窗台上的人挥着手。一头红棕色长发束成了高马尾,在她肢体的牵引下一齐摆动。右耳灰蓝色的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不同的光景。
未等林尽渊反应,那人手忙脚乱地从弓箭袋里扯出一个格纹的粗布袋,用力一掷,扔进了林尽渊所在的窗口。待林尽渊捡起口袋再想寻找那人,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忽而,一阵困意席卷了林尽渊的眉眼,再度睁眼,入目皆是一片荒芜。昔日辉煌的林宅俨然埋葬在一片火海之中,废墟里几具焦黑的尸体仍在燃烧,散发出骨肉的焦臭,令人作呕。
街道边人头攒动,或畏惧,或讥笑。周遭的嘈杂如江潮涌入林尽渊的大脑,侵蚀着她的理智。
周围人群的眼神变得怪异又癫狂,被注视的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让林尽渊的后背浮起一层战栗。她试图剥开人群逃离,却发现自己早已遍体鳞伤,又一次成为噩梦的主角。
*
“啪嚓”有人摁下了电灯开关,白炽灯刺眼的光亮迫使林尽渊微眯起双眼。
“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我带你回家可不是为了让你白吃饭的啊?”许沁枝倚着门框,艳红的唇喋喋不休数落着林尽渊的“恶劣行径”。
“经常生气可是会变丑的啊”林尽渊理平被褥的褶皱,回头眼瞅着许沁枝提起扫把要向自己挥来的姿态,立刻扔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店里”,拎起外套就奔出房门。
小镇的夜晚是独一份的寂静无声。几个刚刚脱离聚会的青年带着一身酒气并肩在街上漫步,口中念叨着各自的满怀壮志。餐馆的老板娘用抹布擦拭布满油污的饭桌,拂去一天的疲乏。
这是林尽渊每天上下班接触的光景,简单又不失惬意。
沿着中心街直走,再右拐。林尽渊停下脚步,用手擦去招牌上的浮灰。“119号——宿渊”一行字在云杉木的挂牌上显现。
“阿渊姐你来啦!”屋内传来少女欢悦的声音,“我已经把室内都收拾好啦,今天可真的是忙死人了。”说罢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林尽渊接过一大串钥匙,笑着拍拍那少女的头:“今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待会儿让老板娘多给你点小费。算我头上。”
少女重重点了点头跑出巷口,消失在夜景之中。
“吱嘎”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尽渊迈步走进吧台,各式的酒杯整齐地码放在角柜上,杯壁烙印的蓝色鸢尾花图标在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正是林尽渊所希望看到的。
十二点钟声响,月圆时分。宿渊,开门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