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备就没准备！怎么了？做晚辈的还上赶着要长辈的东西啊？”王父瞋大眼，仿佛下一句话不顺他的意，他就要跳起来按头打似的。

    王弟跟着得意附和：“对，我爸说得对！应该晚辈给长辈准备礼物！哪里有晚辈上赶着向长辈要东西的道理？”

    “呸！不要脸……”王湘兰小声啐着。

    老张垂眸嘲讽般地笑了一声：“既然晚辈应该给长辈准备礼物……”

    他抬眸，扫向王弟：“那你给我伢娘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要准备什么礼物？”王弟懵了，看向王母和王父，“我要准备礼物吗？”

    “你是舅舅，哪里要给外甥准备什么礼物？”王母理直气壮。

    “你不给晚辈准备礼物，还不给长辈准备礼物吗？”老张问，“你给我父母准备礼物了吗？”

    王弟更懵了，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准备礼物？”

    这一番你来我往的对话，让那些原本热络的村民的纷纷收了笑意。

    “啊，原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老张满意地笑了笑，同时招呼大家，“大家别光看着，动筷子啊，菜要是凉了，就没那个味儿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王弟已经拿了身边人的碗和筷，狼吞虎咽起来。

    桌上一片沉默，原本欢庆的气氛因为这四个人的到来变得沉闷起来。

    老张又从村长家里借了几个碗过来，让大家都吃上，然后他又钻进厨房里继续做后面的菜了。

    把孩子交给张母，王湘兰打着进去搬菜的幌子，钻进了厨房。

    下一道菜还在锅里，王湘兰站在门边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捞了片还没下锅的白菜叶子撕成雪花样的小片。

    “别怕。”锅里烟雾大，老张一面颠着锅，一面抽空来安慰自家媳妇，“他们早晚要来这一趟的，大家都在的时候来，比其它时候来要好。”

    “嗯。”王湘兰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就有一点不确定的，老婆。”老张提着锅离火，盛出一碗菜，偏头看向王湘兰，“你是怎么想的。是想和他们恢复亲戚往来，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神色认真，不放过自家媳妇面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不不，我不想和他们往来。”王湘兰涨红了脸，眼睛也跟着红了，“我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离开他们。他们不把我当人，我自己要把自己当人！”

    心疼地单手把媳妇揽进怀里，顺了顺她脑后的头发，老张低声嘱咐几句：“你就按我说的做，剩下的，交给我。”

    听了老张在耳边说的计划，王湘兰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去吧。”老张把盛好菜的碗递给媳妇，“我在的。”

    “嗯嗯！”用力点点头，王湘兰转身往外走，留下一小片雪花样的白菜碎。

    老张眯着眸子往外面看一眼，赶紧把剩下的菜也装了碗。

    乡下吃饭，不像城里爱用盘子，都是用的大海碗。

    王湘兰两只手的力气刚好稳稳捧住一只碗。

    她来回跑着，一道菜一桌一桌地上。

    上到门外的几桌时，张弟眼尖地瞧见她，大喊：“快来快来！先上我这里！快饿死了！”

    乡亲们才热络起来的气氛，又凉了下去，对王家那三个的观感又差了些。

    宋宝惠嫌弃地皱起眉：“饿死鬼投胎啊……果然乡里别是上不了台面的。”

    如果不是她还想让老张帮忙，她才不会去和那些人打产道。

    王湘兰没理王弟，把菜放到就近一桌，就回头往厨房走。

    “诶？！你胆儿肥了？！”王弟气得站起来。

    “没事没事，她应该是没听到，一会儿她再来，我帮你喊。”王母硬气地道。

    “你看看他们！”张母抱着张二宝，气哼哼地向村长堂客小声吐槽，“太不像话了！”

    村长堂客也黑了脸：“大明让他们坐下吃顿饭，他们太不知好歹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把这里当他们自己家了！之前看他们家去别的地方做客，也没这样啊……”

    “他们是看湘兰生了儿子，可以来耀武扬威了，觉得这是他们可以嚣张的地方了。”张母气得打颤。

    旁边有人听到了张母的话，伸头过来搭腔：“生儿子的是湘兰也不是他啊。他算什么？”

    “他家重男轻女，我家没这习惯。之前只有苗苗，我们也是往心尖尖上疼……”张母说了几句，心里的那口郁气散了些，“算了，大喜的日子，咱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哦，对不对啊二宝？”

    看到怀里白白嫩嫩的张二宝朝自己脸上伸着小手，嘴里吐着泡泡，像是在说什么安慰她话的样子，张母心里一阵熨帖。

    “我家二宝也不喜欢他们，他们一靠近就哭，走开了，就笑，是不是呀？”小声地逗着孩子，张母脸上有了笑意。

    王湘兰又端了一碗菜出来，上到了张母这一桌。

    王弟蹭地站起来：“王湘兰，你聋了吗？让你上这桌上这桌，你又上哪儿去了？”

    根本就不搭理他，王湘兰转身又往厨房去。

    村长堂客夹了一筷子，笑着劝同桌的乡亲：“别管他，咱们只管吃。”

    在王湘兰再端一碗出来时，王母也站起来了，对着王湘兰招手：“湘兰，来，你弟弟饿了，先把菜上到这一桌来。”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凭什么要先上菜？”王湘兰翻个白眼，把菜按顺序上到旁边那桌，转身又进了厨房。

    “诶！妈，你看她，她说我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王弟的话还没说完呢，村长堂客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你要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空着手上门来吃席呢？礼物呢？你个空手来的，倒是比谁都事多。再嚷嚷，就滚回去！”

    村长堂客平时好说话，结了不少好人缘。

    这会儿看她都发了脾气，院外坐着的年轻后生们纷纷站了起来，不客气地盯着他们一家三口，似乎要把他们赶走似的。

    “孩子饿了，不懂事。”王母赶紧拉住王弟，坐下，“小孩子嘛……”

    “噗，我这样的才叫小孩子，他这么大了，比斯屿哥哥还要大好多的样子，也好意思叫小孩子？”张苗苗一面刮着面颊，一面做鬼脸，“羞羞脸！不要脸！”

    她身后一群抱着饭碗的孩子齐齐刮着面颊做鬼脸：“羞羞脸，不要脸！”

    今天客人多，孩子们又坐不住，干脆就安排他们一人抱只碗拿双筷子，夹了菜游击着吃。

    张苗苗在乡里吃席的时候最爱这么吃了，哪桌先上菜，她就先去哪桌夹一筷子，大人还没吃着味儿呢，她就先吃饱了，好安心地玩了！

    今天她也这样，不过，她之前在屋里的几桌里转悠，听到外面动静不对才像个孩子王似地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跑出来。

    “哪里来的告发子？！”王弟打量着张苗苗身上打了补丁的羽绒服，“跑我外甥百日宴来捣乱。你们还不赶紧把她赶走？！”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没动，神色各异。

    宋宝惠两眼一黑，问他：“你不认得她？”

    她不会是被这一家三口给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