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通话突然中断，耳机里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同门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令人更加烦躁不安。
喉咙仿佛被掐住，大脑飞速运转作出决断。
江淼正准备退往电话界面联系他们那位负责报警的女生，纪云瑶的大脸陡然蹦出来。
她迅速按下接通，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音再度出现，还带着兴奋的尖音，“看！淼淼。”
江淼顺利捕捉到纪云瑶只是头发乱了，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呼吸恢复通畅，她心有余悸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啊？”纪云瑶微愣，又瞬刻反应过来，“对不起，主要是这场面着实惊人，我光顾着想让你早点看到了。”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下次注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又轻呸三声，“不会有下次了。”
纪云瑶哈哈笑了两声，嘲笑道：“之前你不是既抽过牌，又找人算过，都说大捷嘛，放宽心啊淼淼。”
“你自己说我这么担心是为谁？”江淼回怼道，注意力终于放到手机转播的画面上。
冬日阳光惨白，照在斑驳的水泥墙上，两排低矮楼房之间的巷口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穿制服的，穿棉袄的，穿短T的，组成一副春夏秋冬。
“傲娇没有市场，你平常跟你家那位也这么说话？”纪云瑶好奇道。
“好奇就来趴床底。”江淼淡淡道。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三十多个的样子。
“我可没那种癖好。”
纪云瑶站累了，贴着墙根就蹲了下来，画面也矮下来，“我也不知道，刚刚跑到巷口，撞上那五个壮汉，我真是觉得完蛋了，没成想他们直接越过我们去挡段倩她二叔他们了。没过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这巷子附近听到声音的居民也过来了。”
“五个壮汉？哪来的？茵茵找的吗？”江淼疑惑道。
虽然这么问着，但江淼觉得不是，真是她找了的话肯定不会瞒着她们。所以那会是谁？
“不知道。”
“好，”看到有警察朝纪云瑶这边走过来，江淼告别道：“那我挂了，保持联系。”
在段倩二叔离开餐馆后，她曾经的初中同学进店互相打配合，成功将她带离。
等警方扑了个空，回来询问这群研支团的人时，只收获三张看不出任何撒谎痕迹的诧异表情，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这部分计划，
【不用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才给尹茵发完消息，就有电话蹦了出来，江淼虽然诧异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查到自己，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江淼江女士吗？”
江淼应了声，对方开始阐述那些她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她边听边疾步朝学院楼外面走。
中途还遇到两位熟人，朝他们笑了笑勉强算作打招呼。
等她坐到银杏树下的石凳上，那边也将事件起末说清。
但他的下一句却让她毫无预料，“那五个人经查实隶属保安公司，我们从他们之中的陈强口中问出来，他们是一位岑先生派来保护江小姐您的闺蜜，也就是纪云瑶纪小姐。”
大脑瞬间空白，江淼确实有想过那五个人跟岑舟有关的可能性。
在她的设想里是，那五个人是岑舟派来收狗的，刚好在附近听到了这边不正常的动静。
她从未设想过，那五个人是他有意派去保护纪云瑶的。毕竟她没有跟他说过段倩这件事，也没有跟他说过纪云瑶需要保护，他也从来没跟她说过。
所以事情真如陈强所言吗？
那边继续问道：“你这边知道这件事情吗？”
江淼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应道：“不太清楚。”
迅速在心里斟酌后，她还是没有撒谎。
对方只是按照流程，需要查清各个参与者的来历以及目的，说知道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毕竟他们肯定已经从纪云瑶那里知道了她亲身参与了这件事情，那么寻找自己的男朋友找人保护自己的闺蜜是一件很合乎情理的事情。
但如果与岑舟无关呢？如果这里面藏着某种她想象不出来不理解的阴谋呢？
对方沉默了，显然这个回答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么，你是参与了这件事情没错吧。”
“是的。”
“那你知道段倩现在在哪里吗？”
江淼如实道：“抱歉，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边没再出声，但江淼能听到细微的谈话声。
她低着头，屈指在大腿上画圈圈，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心里也什么都没有，就这样机械地等待着。
“那就这样吧，我们之后应该还会与您通话。”
“好。”
按照之前想好的，她挽留道：“麻烦请等一等，我想问一下，段倩的高中学籍是保留的吗？”
那边又沉默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过了片刻才带着复杂的个人情绪回道：“有人之前给教育局打过电话，应该还是在的。”
江淼知道还在，也知道是尹茵帮她交的志愿，帮她报的到以及向校方和教育局阐明的情况，并请求他们帮段倩保留学籍，这一句话是她故意问的。
“好，麻烦了。”
挂了电话，江淼屈背把脸埋在摊开的掌心里，她怕冷，但这次却跟感受不到冬天冷空气似的，就这样团在石凳上。
不是说万事大捷吗？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单论段倩的事情，确实是大捷，这一点从警方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那岑舟的这件事算什么呢？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把岑舟牵扯出来，她很不喜欢这种完全超出意外的事情。
江淼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直接去问？
如果陈强是在撒谎，那对她来说自然算好，她跟岑舟再一起配合警方调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如果没那么复杂，真的是他呢？于情，这是一件很贴心的温情事，但是于理，这件事情很不尊重人……
在江淼脑海里，她周围凭空出现很多陌生黑影将她团团围住。
她晃了晃脑袋黑影才消失。
还有···如果岑舟对她撒谎说不是呢？
江淼起身坐直，往四周望了望，什么都没发现。
重又低头点开与岑舟的聊天界面，点开输入框，又退出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十几次，江淼抹了把脸，摁灭手机。
黑色的手机屏上霎时出现一小片白，江淼抬头，发现又下雪了。
她握住手机起身往学院楼里走。
回去办公室，她一个不小心，在门口撞上刚跟杨清聊完的陈梦琴。
陈梦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寒气。”
“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陈梦琴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扫，皱了皱眉，追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江淼侧身转过来面向她，往日一双最为清灵坚定的眼睛里此时写满无措与迷茫。
她囧着脸，艰难开口道：“师姐，吴昊有做过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吗？”
“那可太多了，没个三天三夜估计说不完。”
“那哪件事让你最生气？”
陈梦琴一边往里走，一边回想着：“最生气的时候？应该是他朝我第一次表白那次吧。”
“在学校运动会上，他弄来两架无人机，下面挂着表白横幅，人还跑到主席台上拿着话筒喊我名字。
我当时是真觉得这人有病，一想到隔天全校师生都能知道这件事，甚至还会传到其他学校，直接把手环心率警告气出来了。”
这是江淼不曾听说的，代入一下，简直是要气炸了，原来她见到的吴昊已经算是很收敛了。
她好奇道：“那师姐你是怎么……”
陈梦琴垂眸道：“他说，他忍不住。说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让我知道，让别人知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我当时就觉得挺好玩的，怎么高中生还能有这么中二的，就很好奇他的脑回路。就这么一来二去……”
江淼缓缓点了点头，笑道：“确实很有意思。”
陈梦琴抬眼，看了江淼两眼，难得探问她和岑舟之间的事情，“岑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吗?”
江淼摇了摇头，“还不能完全确定。”
“那就是有八成确定？”不然江淼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江淼没吱声，算是默认，陈梦琴细心追问道：“什么样的事情？”
江淼如实说了，并道：“我知道他是出于好心，不告诉我可能是觉得我会拒绝。
但我止不住去想，这是不是代表我身边也有他安排的人？他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江淼抬手覆在胸前，“可是师姐，我有点害怕，如果真的是那样怎么办？”
陈梦琴眼中闪过心疼，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江淼这种心乱不宁的状态了，上一次还是很久很久之前，还是因为同一个人。
“你舍不得？”
江淼苦笑道：“我不知道。”
“没事的师姐，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想明白的。”她像是对陈梦琴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明天就能想明白，睡一觉就好了。”
陈梦琴望着她走向自己的工位的背影，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喊住了她，“淼淼？”
江淼闻声回头，“怎么了师姐？”
陈梦琴眼里闪着光，笑道：“我一直在这。”
江淼有些不明所以，但隐约还是能摸到一点，她歪了歪头，郑重应道：“我也会一直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