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凡间界！”
乔慕可欢呼着举起双手，比起修真界的迥异，这里一来就让她自心底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热闹的集市，攒动的人群，左右烟火香扑面而来，无论是什么在这里都可以用鼻子闻到：匆匆行人行李上捎来的边城泥土，路边摊贩的滚烫油烟，富人的奢靡香风，甚至是文人久居陋室晕进衣角的酸涩阴潮。
还有——
乔慕可吸了吸鼻子，接着深深一闭眼，呜呜，她早就想出来玩了！要不是那个可恶的禁足令，她怎么会现在才与它相见——
当然，只有她快乐怎么行呢？
必须要让她可爱的“师弟”也加入到这场冒险里面来啊。
乔慕可转过头：“小风，我们来玩游戏吧？赢了的话，就放你回去怎么样？”
“游戏……？师姐想玩什么？”风润泽接受良好地应下了这个称呼。
“嗯——小风见多识广，肯定见过很多玩法了……”乔慕可似乎也是突发奇想到了这个点子，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猛地一伸手指。
乔慕可兴高采烈道：“我想到了！那我们就玩什么都猜不透，什么都看不懂的游戏怎么样？”
“好，都听师姐的。”
“那这场游戏的游戏规则就是——请猜出我带你来的真正目的吧？”
“嗯，好。”风润泽认真看着眼前的乔慕可，他应声很快，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
乔慕可忽然踮起脚凑到了风润泽面前。
“小风……你——”
她的音量被她刻意放得很低，眼睛漆黑却又睁得很大，此刻一直注视着他，恍若要把他也拉入她的深潭里。
乔慕可语气不明道：“可不要说出让我觉得无聊的答案哦？”
说完乔慕可骤然笑开：“好了，我们走吧小风！”
乔慕可拉着风润泽就往人群里冲去，她不知道这是哪儿，她只是御剑御着御着瞧见这处比较热闹就停下来了。
探险的路上，偶尔也要加上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才行。
正如乔慕可所言，此处一来，就让她自心底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逛着街市，她却自如地恍若来了千百遍。
她的脚下顺着人潮飞快变动步伐，她独自把握着船舵，却从不给身后人任何提示，在随意变换的旋转步中，因为自信修士与凡人的反应速度有着质的差距，乔慕可俨然把这当做了一次游戏加场。
她在乐此不疲地故意给他出难题，而这次考察的题目则是他能否在每时每刻紧跟上她。
耳边缭绕过人群的雾气，在一个拐角后，乔慕可忽得探起身，目光跃过左右荡起的黑色浪潮，直直看向了一个方向。
她转过头，好似风在让她笑：“你看见了吗？”
“嗯。”
风润泽顺着乔慕可的手望向了前处，这只是她兴起时的一问，见他似乎没有再讲话的意思便转过了头去继续她的征程。
可，他明明是想讲的，按照他一贯的行事，此刻应该顺应着所以人的期待再说出一句让话体面地落在地上的话语才对的。
但在这一刻的下一秒，他已经控制不住地重新看向了她。
在周遭向后流去的人群中，她是唯一的定点。
风声在耳边肆意，二人的手却始终紧密相贴。
此刻，风润泽莫名有一种错觉，或许这不只是一道新的难题，而是她正在把整个世界当做自己玩乐的地方。
而他，是她唯一选中的同游。
在二人漫无目的地单纯享受奔跑的最后，乔慕可带着风润泽来到了一间成衣店。
她叉起腰：“游玩第一步！小风我们来买衣服吧！”
满天绫罗绸缎被阳光照得金亮。
看腻了宗内千人一色服设的乔慕可显然比即将要拥有新衣的人更加激动，她一连拿了十几件衣服塞进风润泽怀里，那进货般架势引得其他客人不得不侧目。
店主更是当场乐得合不拢嘴，直把风润泽气度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当然，最后免不了起承转合一波：
“哎哟，我们可是西河村十里八方手艺最好的，配这位公子可是正正好！二位可算是来对了！”
“西河村……？”
乔慕可坏笑着地看着眼前的风润泽：“听到了吗小风，这么独特的我们可不能做偷穿百草宗大弟子衣服的坏小孩喔~”
“师姐教训的是。”
风润泽眼中含着浅浅笑意，他像个没脾气的泥人，顺从地捧着乔慕可递来的衣服点头认错，转而跟着店主去了后处换衣。
至于乔慕可，她则啃着店主端来的零嘴和茶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哎呀，好像那个霸总剧里带小透明主角改造啊……乔慕可拖着侧脸不免陷入了沉醉。
风润泽很快换了第一件出来，大抵是因为百草宗的制服是绿色的，他也下意识地把绿色当做了首选。
乔慕可当即眼一横：“小风！怎么还穿绿色呀！让师姐看看新鲜的！”
风润泽全然没有反驳绿色分明是乔慕可自己挑的。
“是我的不是，师姐。”
他面上歉意，转头按乔慕可的意思换了件玄色云纹袍。
“也太沉了？”
第三套藕色织金锦衣。
“总感觉有点怪……”
第四套琥珀黄圆领刚露半边。
“橘子熟了摘一下！”
乔慕可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直把风润泽重新推入了内间。
直到第五次，风润泽穿着一套绀宇蓝色广袖长袍走了出来，一旁早已围观了半天的客人忽地倒吸了一口气。
袖口云纹舒卷点缀，素色腰带较门派制服更为妥帖地勾勒出了他的劲瘦腰身。
风润泽本就眉目谦和，面容又端庄，如今蓝色不比绿色清浅，让他的气质更暗了一分又不显多，少一分柔意多了一分肃穆。
乔慕可默默站了起来，她凝神看了好半天，最后评价道：“好像个书生喔……”
说起来润泽什么的……一听就是雨吧？确实该是蓝色呢……
“好好好！”
乔慕可开心地看向了风润泽，二人相视而笑。
虽说乔慕可已然一副很满意的意思，但她依旧让风润泽把剩下的衣服试了个遍。
“小风，你都喜欢哪几件？”
在风润泽穿上最后一件墨绿色衣服时，乔慕可忽地问道。
“我……”
风润泽微一颔首，垂眸照着乔慕可方才的神情变化挑出了她看起来最满意的几件，其中就包括她反响特别好的绀宇色长袍。
可乔慕可却不知为何低头不语。
而后她把风润泽没选的几件全都买了下来。
“小风身上这件就不换了～好啦！我们走吧！”
“好，师姐。”
风润泽微顿，神色温和地将视线从乔慕可落下的那件蓝色袍子上悄然收回，跟着乔慕可一同出了门。
“小风，那是什么？”
乔慕可一出门，就指向不远处的一张摊位。
风润泽顺着她的手看去：“师姐，那是正在此处修行的符修在贩卖所画的符纸。”
“哦~”乔慕可拉上风润泽，“我们去看看！”
“客人好！”跟器修的态度截然相反，符修很是热情地向乔慕可介绍起了下自己案上的几种符咒。
乔慕可认真听完，拿起了两张“遗忘符”。
“这个能让人忘掉多久的事？”
“大约一刻钟。”
“哇！”
见乔慕可似乎很感兴趣，风润泽莞尔主动道：“师姐送了我新衣，此符便由我买下赠予你吧。”
“哦……？可是，我不喜欢这个诶。”
方才还一脸兴味的乔慕可听到风润泽的话，转而随手抓起了另外两个符咒，将灵石递给了店主。
她朝风润泽一笑，继续带着他来到了旁边的首饰铺。
乔慕可拿起两个簪子比在头上。
“小风请猜我会买哪个？”
即便已经隐约猜到乔慕可的做法，但风润泽还是认真地照着乔慕可的喜好选了更奇怪的那个。
果然，最后乔慕可两个都没买，她遗憾地手上两只簪子放下，转而买了一个最精致的流苏簪子戴在了风润泽的头上。
因为她不会簪，所以就是直愣愣地找了个地方戳了上去。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风润泽分外滑稽，乔慕可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捂住了嘴。
“第一次见小风就觉得很漂亮！”她夸奖道，“换了新衣，也换套头饰吧？”
“师姐……”风润泽弯下腰无奈地任由她捉弄。
很明显，这次的游戏规则是猜测乔慕可心底的想法。
乔慕可在故意针对他，而风润泽一次也猜不对。
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甚至对对方的想法也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依旧选择这么继续玩闹下去。
直到他们逛完了一间又一间店铺，买下了一个又一个出其不意却又带有奇特回忆的东西。
“师兄，你玩得开心吗？”
在即将逛完这集市前，乔慕可忽地漫不经心道。
她已然变换回了称呼，仿佛是在提醒这场游戏即将迎来最后的结束。
风润泽一愣，随即应道：“多谢师妹带师兄了解民间闲趣，师兄很开心。”
“是吗……那，师兄已经有答案了对吧？”
空气忽然变得很湿，压得乔慕可的笑意那么沉那么重，她嘴角勾勒起的弧度，她垂下的眼角，一切都凝着晶莹的露水。
此刻她正格外温柔地看着风润泽，仿佛被朝露吻过。
“嗯。”风润泽的声音亦是充满柔意。
“很好！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师兄。”
二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个面具摊前，乔慕可伸手拿起了一个银狐面具，比在了自己脸前面。
她从面具后方探出，问：“师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风润泽知道乔慕可为什么拿起这幅面具，她曾说过他像个狐狸。
可他却觉得，比起自己，反倒是少女更像那个狡猾精明的狐狸。
所以他的目光似水：“很好看。”
“师兄，这可是最后机会咯？你的答案已经很确定了吗？”
雾气笼罩在了两人身侧，让白昼也浮上了一层经纱。
风润泽看向了乔慕可，直到此刻他的心底依旧带着那份笃定。
他仍点头。
乔慕可浅笑着将银狐面具反转过来面朝向风润泽：“那师兄，请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吧？”
“好。”怀着那自微幼生出的爱怜，风润泽轻声念道，“师妹带我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我抛下公务，静下心来好好享受一番休沐。”
乔慕可的脸风润泽的眼中在晕染开，雾气朦胧模糊了她的眉眼，让他还未戴上那面具就已被覆住了双眼，甚至，看不见她眼中烛火的熄灭。
费心逗弄的师妹，一心顺从的师兄，即便画下来也是一副美好的绘卷，或许，本是如此。
他自顾自地沉溺在了自己的幻梦中。
在他透过雾气想象的少女一派笑颜里，风润泽一字一句向他心爱的少女承诺：“我已然明白师妹的苦心，日后不会再让师妹操劳。”
“铛铛！请闭上眼睛吧！”在风润泽话音落下的瞬间，乔慕可伸手晃了晃手上的面具。
“师妹……”
风润泽低头轻笑一声，他依言闭眼，垂下头心甘情愿地任由乔慕可将他的视线彻底剥夺。
而后，在他睁开眼时。
乔慕可从他身边消失了。
是她买的两枚隐息符。
“可惜，你又猜错了呢小风。”
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