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十年前的案件,达到了,但查案之人不是我,这一点出了些意外,”陆绥晃了晃茶杯,“也无所谓,见招拆招,这案子我是查定了,只是我现在还要向皇叔父要一个人,你可必须得给我啊。”
晋安帝有些稀奇,“谁?说说看。”
“赵怀瑾。”
“行,”晋安帝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赵怀瑾那小子行,武功高,能保护你,而且他乃是辅国公之孙,有些时候,他的面子可比你的好使。”
话落,晋安帝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丢给陆绥,“这牌子你收好,关键时刻拿出来,如朕亲临,而且,沿途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打探什么消息,就拿着它去酣梦菀,会有人替你解决的。”
陆绥接过,翻转一看,只见那金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禹’字。
晋安帝陆言未当皇帝之时,乃是亲封的禹王,这牌子,是他以往的身份象征。
陆绥也不客气,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直接塞进了怀中,“多谢皇叔父,那侄儿就先走了,”他从软塌上面起身,站起来就想走,却被晋安帝及时的叫住了。
“等等,”晋安帝道,“你还没说有什么后招呢?交个底儿皇叔父好为你兜啊!”
“你看着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用不上皇叔父兜底,”陆绥身也不回,摆了摆手就走了。
晋安帝看着走远的亲侄儿,表情有些怪异,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优哉游哉的叹道:“臭小子,茶叶还没有拿走呢,这可是你自己忘记的啊,不怪皇叔父没提醒你,皇叔父也叫你了。”
他慢悠悠的拿起身边的奏折,“臭小子,做事慌慌张张的,一点也不稳重,”翻开,一字一顿的看了起来。
陆绥走出皇宫的时候,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但一想着等一下要去做的事情,也就无所谓了,既然能忘记,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皇宫外面的百姓和学子们也全部散了,当时有禁军出来宣读了旨意,此事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众人都是明事理之人,陛下都放下脸面来给他们说法了,自然没有人再无理取闹。
新科进士们谢完恩,跟在文武大臣的身后出了皇宫,待那些大臣离去,原本还算是和谐的新科进士队伍中,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终是响了起来。
“哟,原本以为是个好的,这没看出来啊,却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果然人不可貌相,”谢玉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也不知道这样来的青云路,好不好走,可别到时候摔下来,摔断了腿,得不偿失……”
最后的一个‘失’字,更是拖长了音调。
琼林宴上,在场的新科进士们都知道了谢玉的背景,愿意捧着他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两面三刀、犹如墙草的王知肴,他是个识时务的,同时也有些嫉妒,“是啊秦兄,你这跳出来揽了满朝文武都不敢接的大事儿,这事儿肯定麻烦,秦兄你太着急了,凭着你的才华,熬上几年也就出头了,根本没必要揽这件事情,到时搭上自己的性命,得不偿失。”
他说完沉思了一下,面露担忧,“我看陛下也是仁慈的,要不这样,你去给陛下说,自己只是一时间被那些利益迷了眼,做出的事情不理智,想来陛下不会怪罪的。”
秦臻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想搭理他们,抬手想要拨开挡道的几人,手才抬起,就被王知肴故作担忧的一把抓住了。
她的眼神终于是移到王知肴的身上,也不再与他留脸皮,语气淡淡的开口道:“你在嫉妒我,让我去陛下面前这样说,出尔反尔,让陛下厌弃我。”
王知肴被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就要放手,却被秦臻死死的拽在手中。
谢玉讽刺的眼神看向她,“以为谁的心理都和你一样阴暗,人家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却觉得人家在嫉妒你,不知道好歹。”
秦臻没有搭理谢玉,依旧凝视着王知肴,再次重复道:“你嫉妒我能六元及第,明明和你一样没什么背景,却能一步上青云。”
“我、我、我,”王知肴有些结巴。
秦臻轻轻的放开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你在嫉妒什么?又想要命,又想得好处,天下间的便宜都想要一个人占尽,哪有这好的事情。”
见那些新科进士还围着她,她淡然的扫视了一眼,“各位如若不服,反正还在皇宫门口,不如就让禁军的兄弟帮忙跑一趟,就说新科进士们不服,要求陛下圣裁!”
“你……,简直不可理喻,”新科进士中有一年纪稍微大一些男子呵斥道。
“各位同僚,请,”秦臻不做搭理,黑黝黝的瞳孔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们。
如此淡漠的眼神,让人遍体生寒。
有人慢慢的退开,有一就有二。
人墙中出现了一条一人过的道路。
秦臻施施然的走了出去,“对了。”
她停下身来,背对着谢玉,“有些人,还是不要深交得好,免得哪天被人背刺。”
秦臻说完,也不管背后之人有什么动静,复又抬步离去。
陆绥出来得有些晚,戏没看全,不耽搁他觉得有趣,“以后有得玩了,”抬步远远地跟在了秦臻的身后。
谢完恩之后,时辰还早,秦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身体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精神上有些疲惫麻木。
沿途木楞的朝着大理寺衙门所在的方向而去,远远地,瞧见了大理寺这三个鎏金大字,步伐缓慢的停顿了下来,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抬不动。
“馄饨、热腾腾的馄饨诶……”
“包子,香喷喷的包子。”
四处传来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一片温暖的烟火气息。
“让一让,杵在路中间作死啊,”一男子推了一把站在街道中间的秦臻。
秦臻倒是纹丝不动,那推她的男子自己倒还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陆绥远远地看着,心下一凝,快步上前,在那男子马上就要暴怒之前,把秦臻拖走了。
旁边酒楼一雅间中,两人相对而坐,注视对方。
半晌,秦臻坐得端正,背脊挺得笔直,纹丝未动。
陆绥左摇摇、右晃晃,活动着久坐的身体,率先打破沉默,他一张过分清贵的脸庞,凑到了秦臻的面前,问了一句让她诧异的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臻面色淡漠,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也不回话。
最终还是陆绥败下阵来,他坐了回去,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我名叫陆绥,乃是煜文太子独子。”
这一次,秦臻眼中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世子殿下,找我可有事?”
“我现在也就是一个闲散皇室宗亲,整天无所事事,糊涂度日,苟活世间,今日在朝堂之上谢恩之时,忽然觉得状元郎惊为天人,艺高胆大,本殿下甚是崇拜,所以……”
说到此处,他拉长着语调停顿了下来,见秦臻无反应,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你怎么不问本殿下要说什么?”
“我不问你也自会说,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口舌。”
“嘿你这人,真是无趣,”陆绥抬手指着她,轻睨了她一眼,“我以后跟着你混啊,怎么样,堂堂皇室宗亲,跟着你……”
“好。”
“什么?”陆绥呆滞了一瞬,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你就如此敷衍的同意了?”
“你想要查明你父亲的死因,而我想要平步青云,加官进爵,虽然目的不一样,但过程一样,而且,你是陛下的亲侄子,有你这层保障在,查不出来也不至于丢了脑袋,”她平铺直叙,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你还真是要权势不要命,”陆绥双手抱胸,坐了回去,看向她的眼神中只有明晃晃的打趣,没有一丝的鄙夷。
秦臻垂下眼睫,掩盖住眼中的各种思绪,抬眼间,又是一片清明,“大理寺少卿余仁之死,你不用帮我,等我成为了大理寺少卿,你再来我大理寺。”
陆绥懒洋洋的盯着秦臻的双眼,像是看透了她一般,“那可不行,余仁可是我的师父,我自然是要查清楚他的死因的。”
“你师父?”
“对,我师父,”陆绥收起笑意,“他是我师父这事儿,没人知道,这只是私下的关系。”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了神色,几天前,余仁找上他,忽然给他说了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他记得清楚。
突然,陆绥改了口,眼神中多了丝探究,“算了,此事既然皇叔父已经交给你了,本殿下也就不多掺和了,你说个数吧。”
秦臻抬手,比了一个三,“三天,最多三天,三天之后,你来大理寺找我。”
“行,那就说好了,三天,”陆绥起身就往外走,“我给你叫了一碗馄饨,不用谢。”
房门打开,又合上。
雅间不大,临街。
秦臻抬手推开窗户,街道上热闹的声音传入耳朵,这样的声音,她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