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慧给王成瑞送餐的时候特意关注了他的变化，在江慧看来，王成瑞与昨天一样，没有区别，只是话少了很多，也不再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结束隔离，只是让她给他多带件衣服。

    江慧的态度差了，她想看到的结果才不是这样。

    陆瑾行后天离开的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专门开了个小会，各自讨论了一下未来打算，最后十二个人里，竟然有七个人决定和她一起离开。

    甚至就连蒋莹那女人也要跟着陆瑾行。

    江慧气的不行，明明自己才是与蒋莹相识最早的。待到会议结束，她找了个时机专门问了蒋莹。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要跟着陆瑾行？我都不知道。”

    言语中夹杂不满，蒋莹没听出来，正准备解释，曾晓晴却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慧，直接道，

    “我俩刚决定的，你要不也和我们走吧？”

    “对啊对啊。”蒋莹笑呵呵的。

    和陆瑾行一起走？

    这是不可能的。

    曾晓晴没再说什么，但那副神态已然是已经将蒋莹纳入了自己这边的模样。

    江慧面色铁青，她看到曾晓晴喝水的杯子，心中涌起一阵冲动，被她及时压制下去。

    一个人做小白鼠就可以了，江慧心想，太多了容易出事。

    陆瑾行这边也很意外，她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着自己。

    瑞霖自然是和自己一块的，还有韩钰、徐申然、刘施远、李泽、曾晓晴和蒋莹。

    人越多，责任越大，权利却更大。

    陆瑾行双手撑在桌前，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落在她不太平静的心上。

    而瑞霖无声的站在她身后，她观察着她，观察着这个从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从小少言，更喜欢在暗处观察每一个人，即便如她六岁的心理年龄，瑞霖也仍旧有着不相符的老成。

    陆瑾行和孤儿院那些人完全不同，瑞霖很欣赏她，也没由来的喜欢她。

    在她看来，陆瑾行比之前更紧张了。

    就像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

    ——

    “捂……”

    隐隐约约的呜咽与呻吟从卫生间的角落传来，王成瑞弓着身子，如虾米般，跪在地上。

    狭隘的窗口透进一线阴沉的白光，照射着他苍白的面庞。

    王成瑞腹部翻涌，他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堆血肉。

    却没有吐干净，一条线状的肉条还卡在喉咙深处，让他难受的干呕。

    他拔着肉条，感觉肚子在不停的酸痛。窒息感袭来，王成瑞没有办法，拼命的向外拔着，终于，随着剧烈的疼痛，肉条终于被他扯了出来。

    喉咙清空，王成瑞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而低头一看。

    地上躺着一堆肠子。

    这正是他刚才扯出来的肉条，王成瑞颤抖着手扒了扒，看到一个椭圆形的胃袋。

    视觉冲击压垮最后一根稻草，王成瑞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然而他的腹部仍未停歇，昨夜还是肉芽的疙瘩一个个破芽而出，变成一条条细长而诡异滑腻的触手，它们生长，变长，将地上的一滩内脏给抓了起来，一点点塞回王成瑞的肚子中。

    而在触手的中间，一张圆形满是尖牙的口器大张，将这些内脏一点一点吃了进去。

    它们获取了能量，肉眼可见的，触手又粗壮了一圈。

    ……

    时间过去几个小时，卫生间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叫醒了王成瑞。

    他猛地睁开眼，凶残之气瞬间显现，而下一刹那，取而代之的却又是刚醒的迷茫。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王成瑞怔愣的望着江慧，她将食物摆在地上。

    新生后敏锐的五感让他瞬间就明白了食物中掺了什么东西。

    王成瑞盯着江慧。

    污血，脑核。两个词汇自然而然生成在王成瑞的脑海中，可他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些词汇。

    “现在怎么样？”江慧假惺惺的问。

    王成瑞刚重生，还不太清醒，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生气的质问她为什么给自己喂这些东西，感性却一遍遍提醒他，他喜欢这些污染物。

    自己饿了，需要吃这些东西。王成瑞心道。

    人性在他心中慢慢褪去，王成瑞没有多余的心力回复江慧的话，他拿起食物，狼吞虎咽，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

    气氛有瞬间诡异的寂静。在江慧看来，竟然连一条被关禁闭的狗都不理会自己。

    她的兜里放着一兜子晶球，江慧手插在兜中，狠狠的看着王成瑞。

    吃吧，吃吧，连你也看不起我，吃死你更好。

    疯狂的氛围在这狭隘的卫生间中蔓延，也不知是王成瑞变了异，还是江慧变了态。

    而王成瑞仿佛受了江慧影响，吃的更加疯狂，更加拼命。

    逐渐的，在无人的角落，一道呓语，从深空中传来。

    江慧兜中的晶球全化了，透过衣服渗入她的皮肤，而她本人并不知道。只是看着王成瑞在三分钟内吃完了食物，随后双眼迷离的盯着自己。

    “我问你呢，”江慧踢了王成瑞，“什么状态现在。”

    “很好。”

    王成瑞暂时缓解了饥饿，他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

    火样的温度在腹部聚集，触手贴着肚皮在衣服底下不断扭动，王成瑞觉得自己被力量充盈到有些晕乎。

    “我困了。”王成瑞道。

    卫生间光线昏暗，江慧看不太清王成瑞的情况，尽管她面上平静，但心中却急切的让他伸出手臂，想看之前的摔伤，却不想，已经一点伤口都没有了，细腻如初。

    就连王成瑞都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记得这里本该溃烂才对。

    江慧面色不善，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深深的看了王成瑞一眼，拂袖而去。

    ……

    ……

    陆瑾行的脑子突突跳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对右手手心眼球的行为，她的脑子中午后就开始疼，一直疼到现在。

    陆瑾行趴在桌上，余光看到瑞霖，发现她也蔫蔫的，缩在凳子上，低头玩着手里的魔方。

    “你怎么回事，也无精打采的。”陆瑾行忍着难受说。

    瑞霖摇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这魔方是哪里的？”

    “我自己找到的，”瑞霖说，“没有丧尸杀的时候好无聊。”

    陆瑾行有些抱歉，很多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忘记瑞霖真实的心理年龄，由此忽视了小孩的天性。

    魔方在瑞霖手中转了许多遍，但是没有一面拼成。陆瑾行看了一会，招招手，让瑞霖给她来试试。

    纤长的手指灵活飞舞，瑞霖看呆了，即便陆瑾行看起来状态不佳，但魔方还是在两分钟内就被拼成了。

    瑞霖眼睛快睁成星星眼了，陆瑾行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崇拜的情绪，不由得有些得意的轻哼起来，果然是小屁孩，再老成也是孩子心性。

    她喜欢看到沉默不语的瑞霖展现她丰富的情绪。

    瑞霖实际上已经是大人的身体了，安静寡言的待在角落都让陆瑾行心疼的不行，不敢想小时候的她，小小的身体一个人缩在床上睡觉，得让她心纠成什么样。

    陆瑾行问瑞霖想不想学魔方技巧，瑞霖点头如捣蒜。

    她含着笑，将凳子搬近了些，耐心温柔的，一点一点将魔方技巧教给了她。

    瑞霖学的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已经学了七七八八了。陆瑾行见她低头摆弄魔方，便打量起瑞霖来。

    瑞霖皮肤很好，不见一丝瑕疵，细腻而又饱满，看起来十分Q弹好捏。而鼻梁挺翘，阳光正好打在正面，鼻尖反射的一点微光让陆瑾行没忍住——伸手在上面轻轻刮了一下。

    瑞霖顿住了，她抬着头，眼中含着疑惑与…部分回避。

    陆瑾行下完手就有些后悔，瑞霖和别的孩子并不一样，自己这么做也许唐突了。

    “我觉得你很可爱。”陆瑾行挽救道。

    瑞霖不语，她只是盯着陆瑾行的鼻尖，过了会，她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魔方。

    陆瑾行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喊了她一声，“你生气了？”

    瑞霖却立即摇头。

    她其实很喜欢陆瑾行，怎么会生气，甚至有点开心，只是她…又有点没由来的厌恶和尴尬。

    就像昨夜陆瑾行靠在自己身上，她如坐针毡，喜悦的同时却又无时不刻想要推开……甚至于毁灭。

    “那？”陆瑾行带着探究的眼神，小心翼翼问她。

    视线打在瑞霖身上，灼烧的让她浑身不适。

    她紧紧扣着魔方，魔方快被扣烂了。

    韩钰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来，凝滞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瑞霖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呼吸了。

    “陆瑾行，我看了一下，如果后天走的话，外面有一条路线可以考虑。”

    陆瑾行一怔，她放弃追问瑞霖，转而与韩钰谈起逃离路线。

    瑞霖起身，抓着魔方从房间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