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荼接过宋姐递过来的蜂蜜水,然后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脸上都还带着余惊。
就在刚刚,弥荼宿醉醒来后想出来到冰箱里拿瓶冰水,正要打开冰箱时,宋姐突然从她身后按住了她的手,“别喝冰水。”
弥荼被她突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便马上转身往那人脸上打去,被宋姐用手臂揽住。
等看清来人后,弥荼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没好气说道“宋姐,我怎么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吓人的潜质。”
宋听瞪了她一眼,走到沙发旁的吧台上,倒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弥荼,没说话。
这就是宿醉之后的代价吗?弥荼捧着那杯热的蜂蜜水,背靠着沙发沉思到,醒来之后发现经纪人还在面前,并且昨天前女友回国,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发什么神经?
宋婷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在想正事,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弥荼突然凑近,讨好地询问道“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你想说什么?”宋婷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弥荼当然知道宋婷的表情饱含着对她的讽刺和嘲讽,但是她咬了咬牙,忍住了无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好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婷,宋婷看着她,无奈地叹气,“真没说什么。”
“不过就是……”宋婷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说道“陈年旧事罢了。”
“那就好。”弥荼松了口气,又变回那种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
宋婷当然就是看上了她这种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样的人才不怕是否身处低谷,不得翻身又或一朝得道,被人嫉妒。
宋婷一般尊重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她沉思一会,还是开口问,“你想好了没?”
弥荼摇头,宿醉使眼下的乌青仿佛更重了些。
好歹是自己一直带着的艺人,宋婷自然是知道她这一路上的不容易,也知道最近的档期有多赶,她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忍不住关心“要不我出面去推掉?”
“不行,”弥荼干脆拒绝了这个提议,又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冲的,又解释道,“跟你没关系,我自己的事。”
宋听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再多说什么,躬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手指轻点了几下,然后弥荼那边便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这是这次综艺的相关资料。”
趁着弥荼翻动文件的功夫,宋听也把这次综艺活动做了简单的介绍。
“目前公布的嘉宾算上你有四个,然后原定有两位空降。这两位空降呢,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但是据内部消息来说,两人的热度只高不低。”
“四位嘉宾里面,两位爱豆出道的;还有两个,都是拍戏的。”
看着弥荼不感兴趣的样子,宋听连忙摆摆手,表示不讲这些没用的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两位空降。”
弥荼从手机里分出一点眼神看向宋听,“噢?”
“因为这个综艺的剧本很早就写完了,也过了审核,但是一直没拍,网上传的是在等人。”说到这,宋听停顿了一下,看了弥荼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是在等你,但是我现在想想你的流量虽然大,但是也不至于让整个剧组等你一个人。”
“所以你认为他还有要等的人。”不是疑问句,弥荼十分肯定地说道。
宋听脸色带上了点严肃,“主要是他偏偏等到今晚官宣空降名单,就网上爆料最热的来说,都在炒作一个人。”她没接着说下去,换句话说,她已经很久没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四年前。
“是徵繁吧?”
宋听刻意避开的名字,被弥荼轻轻松松说了出来。
她没去看弥荼的脸色,因为她知道根本看不出来。
这几年,她也想了很多,能让弥荼这样的,无非两种情况,一,早就忘记她是谁了,就算记得,也不在意了;第二种就是一直被藏在心里,不管是爱还是恨,这份情感都不会轻。
宋听是知道一些她们俩之间的事的,但是这几年也没让她想明白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最后那一步去的。当时熟悉的人都说是徵繁一声不吭就出国了,而那段时间,弥荼正好进组,两个人岂止没道别,连最后一面都见上。
其实就差一点点了吧。
那天傍晚,她接到弥荼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弥荼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在机场这边,麻烦来接我一下。”
宋听到的时候看到弥荼就坐在飞机起飞场栏杆下的水泥石阶上,身上的剧装都没来得及换,只戴了个口罩,甚至因为跑的有点热,都扯到了下巴上。
弥荼跟着宋听找车,上车的过程中没说一句话,直到车驾驶出郊区后,弥荼出声找宋听要了一包烟,宋听让她自己在前面的抽屉里自己找。
弥荼拆了一包,从中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右手虚笼着烟头,左手摁着打火机打火。
郊区车很少,宋听开的很快,所以从窗户里灌进来的风也很大,导致弥荼打了四五次才把烟点燃。点燃后,弥荼深吸了一口,然后将打火机丢到置物台上,换成左手夹烟,右手拿出手机发消息。
宋听趁着红灯时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的绿色,最后一条很短,应该是刚发的。
弥荼:下飞机报个平安。
等弥荼把手里的烟按灭,宋听才开口安慰“说不定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回信息。”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小的几乎没有。两人感情好的时候,弥荼半夜给她打电话说睡不着,徵繁都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然后定凌晨的飞机飞过来陪她吃一顿饭,有时候是早饭,有时候是中饭,更远的时候,陪她吃了一顿晚饭,陪她回酒店,把人哄睡着了之后,自己在飞回去。
在这样的爱情面前,宋听所列举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直到车开到弥荼楼下,她也没想出来能怎么安慰弥荼。
“您有时间的话,叫个人帮我把车开回来吧。”就当宋听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时,弥荼突然开口说道。
说完还把钥匙放在置物台上,准备下车。
宋听点头答应后,皱着眉询问道“你开车了?”
弥荼“嗯”了一声,解释道“手有点抖,不敢自己开车回来。”
宋听看着她,下意识说“你要不今天去我家睡一觉?”
弥荼已经下车,闻言,转过头,勉强的笑了笑,“不麻烦您了。”
她关上车门,透过窗户,说“今天谢谢您了!”
“没事,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剧组跟导演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宋听摆摆手让她赶紧上去。
弥荼没动,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她说“抱歉,宋姐。这戏我不想演了。”
宋听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哽咽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让她赶紧上去,早点休息,好好再想想。
第二天宋听陪弥荼去剧组,在饭桌上宋听让弥荼去给导演一桌人挨个敬酒,弥荼也去了,把姿态放到最低,不过还好宋听手下有一个一个艺人符合这个角色要求,最后终于是在尽量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把这部戏给推掉了。
在这件事后,弥荼不好意思,提出解约,付解约金。
在分开的时候,宋听抱了抱她,说这件事很大,希望她自己再好好想想,并且给她批一年的假期,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态。
不过后来听说弥荼也没来得及休息,在第二月的时候,她爸妈告诉她,外婆可能不行了 ,她回去只来得及见了一面,后来就是忙着外婆的葬礼。
这些也不是宋听刻意去了解的,她一直不放心弥荼的状态,于是一直跟弥荼保持联系。
直到有一天,那是第六个月,晚上,宋听正在辅佐孩子的功课,突然电话响了,她急忙叫老公替补上,自己则去阳台接了电话。
那边一直不说话,只能听见有大货车鸣笛的声音,还有风裹着沙子的呼啸声。
宋听叫了一声弥荼的名字后,那边才传来了一点人气,是玻璃碰撞的声音,还有另个人的询问声。
“喂”另一人似乎从弥荼手里拿过电话,询问道。
宋听急忙回应,介绍自己“您好,我是宋听,弥荼的经纪人。”
对方应了一声,然后客气解释说“小荼非要打电话给您,说希望您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哦,忘了自我介绍。”对方仿佛刚想起来,“我叫谭桥,是弥荼的朋友。”
“不过今天这个时候确实有点叨扰了,等明天小荼醒了,你们再商量。”
谭桥很会说话,把握着主动权。听到她这么说,也想到弥荼现在确实也不适合说些什么,便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后来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谭桥也识趣地只打了招呼,两人开始谈话的时候,便借口出去逛逛。
宋听也不客套,直接了当的说明现在情况,“之前推戏那件事,说没什么影响也不可能,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现在的重点是,要找到一个好的剧本,能让你在短期内重新在圈子里火一把的。”
弥荼点头,“我想过了,我最近也看到一个不错的。”
宋听问:“是谁的?”
“何映繁,何导的《逆风》”
宋听问:“你想好了?”
弥荼点头,“我有信心。”
“你想好了就行,我去给你联系。”
《逆风》是讲新文化运动到中国共产党成立的一个剧本,主要写的是青年同志积极参加秘密建党的事,是一个很红的电影。
剧本一开始是一间教室里,老师在给学生们讲课,不过那时候思想界也不太明朗,许多学校也拿不准应该讲什么,但那位老师在讲马哲。
剧本里有个片段是许秀林,也就是那位年轻教师效仿当年魏校长询问道“诸卿为何而读书?”
下面学生说,“先生效仿魏校长,那学生便只能效仿周生了。”
于是纷纷回答,
“为中华之崛起”
“为天下大同”
“为千千万万老百姓”
“为共产主义”
当时社会条件恶劣,马哲还不被大众所认可,于是那节课并没有讲完。徐秀林与学生们约定终有一日,上一节完完整整的课,好好讲一讲马哲。
后来,学生大多四处飘零,天各一方,不过每个人都在为同样的目标而奋斗。
这样一个电影,这样一群人,弥荼一眼就记住了。
她试镜的就是那位教师,许秀林,很像是一名男性的名字,但确实是剧里父亲对女儿的殷切希望。
毫无疑问,这部电影后来票房大卖,在采访中,弥荼直言,“许秀林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先生。”
电影的最后是一间牢房里一群人都看着同样的方向,许秀林正在小声地给他们讲马哲。
而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大字,
“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首映那天,宋听来看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赞扬道“演的很好,许秀林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
弥荼点点头,又听到宋听小声补了一句,“我也希望你能从她的经历中获得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