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清遇醒来的时候陆知凛已经不在屋内。
alpha没留下什么话，不过林清遇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片消过毒残存着酒精味道的扇贝壳。
林清遇奇怪地看着，一时之间没明白陆知凛这是什么意思，他将贝壳拿起来，两指夹着，举在眼前打量。
然后他便发现，窗外照射进来的光束大部分无法穿透贝壳，只有极少部分如丝线般的光能够一缕一缕地穿透过去。
不知道陆知凛什么时候搞的，居然在贝壳上戳出许多细密的小孔。
林清遇轻轻眨了眨眼，偏头看向穿透贝壳落在薄被上的那一缕缕光。
光影居然能拼成字，字与字连在一起，能连成完整的句子。
——机器人白天会上岛，我需要隐匿起来，晚上见。另，记得销毁贝壳。
林清遇猜测陆知凛消失也是这个原因，虽然岛上没有网络，机器人上岛后只是来象征性关照他一下，没什么强大的功能，但难保有什么隐藏功能，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林清遇消化掉陆知凛留下的这句话后，便打算按照陆知凛留下的提醒将贝壳销毁掉。
不过销毁之前他又认真看了几眼，毕竟陆知凛这种传话的方式着实太耐心。
看着看着，他轻挑了下眉头。
他重新将贝壳拿起来。
他没看错。
在贝壳的底端，雕刻着两个很小的字。
林清遇定睛辨别，居然是“早安”二字。
他的眼睫颤了颤，有点难以想象冷峻寡言的alpha会搞出这种细腻温情的事情。
但这是实打实发生的事情。
顷刻间，林清遇有种陆知凛此刻就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磁声和他说早安的错觉。
他耳朵有点痒，伸手挠了挠。
朋友之间原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咚咚咚。”门被敲响，林清遇将疑惑抛到脑后，他应了声稍等，迅速将贝壳销毁掉，过去开门。
门一开，机器人便对他露出一个程序化的微笑，“先生早，昨晚休息得好吗？”
林清遇记起昨晚傅照臣偷摸进入他的房间那一幕，意识到机器人这是在试探他是否拥有不该有的记忆，是否注入它准备的营养液，是否受到营养液的影响完全昏迷。
“还不错。”他回答。
机器人继续保持着微笑，“好的。”
它又跟林清遇介绍了岛上的一些娱乐项目，最后祝他玩得开心，便离开了。
林清遇目送它的背影，眉眼沉定，他猜测，今晚一定会有人在他注射过营养液“睡”过去后进入他的房间。
应该不仅仅是傅照臣来他屋内阴暗爬行这么简单，否则机器人的试探显得很没必要。
果真，当天晚上林清遇装睡时，又一次听到推门声，有人进来了。
准确来说，不是人，是早晨的机器人。
林清遇记得它走路时的轻缓和频率。
在机器人面前装睡远比在真人面前装睡要难，林清遇调整呼吸，努力不被机器人发现端倪。
大概十分钟过后，机器人离开。
林清遇没有立刻睁眼，他缓了缓，等房门在两三分钟后再次打开，听到陆知凛的脚步声，他缓缓抬眸，坐起身。
四目相接，陆知凛眉心竖起折痕，“它来做什么？”
林清遇挽起衣袖，露出腕骨和一截手腕，顿时手腕处几不可查的针孔便暴露在陆知凛视线中。
陆知凛周遭的温度立刻冷了下来，他直接坐在床边，一把握住林清遇的胳膊。
这人掌心的温度灼热，林清遇的体温又常年偏低，皮肤贴合，林清遇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要将胳膊从陆知凛的掌心抽离。
“别动。”男声喑哑冷沉，有点凶，但更多的是担心，“要阻止注射到你体内的东西继续蔓延。”
林清遇看陆知凛这架势，怀疑他再不将胳膊抽出来，陆知凛会帮他将“注射物”吸出来。
“不是注射了什么东西，是抽走了我的血。”他倏地抽回胳膊，解释说。
陆知凛扬声：“抽血？”
“是。”林清遇点头。
两个人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狐疑。
林清遇从机器人取出针头抽血的那一秒，便不明白它这番操作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所以然。
直觉告诉他，和昨晚傅照臣的反常有关系，但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不清楚。
“你现在知道哪些信息？”陆知凛打破寂静。
都这个时候了，林清遇没有隐瞒陆知凛的道理，他思考片刻，便将他从宁凯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陆知凛。
当然，也包括昨晚傅照臣得知他是alpha后的反应。
几乎在他说完的刹那，他便看到陆知凛的眉头锁得更紧。
“怎么了？”林清遇问。
陆知凛压低声音，他没回答林清遇的问题，而是再次向林清遇确认：“你刚才说，那个姓傅的人是唯A主义，招聘大量alpha，从中择取优异者？”
“对。”林清遇给出肯定答复。
陆知凛眸色泛深“不出意外得话，这批优秀的alpha并非被派遣到其他富裕区，而是都死了。”
林清遇手指蜷了蜷，“都……死了？”
“据我了解，在垃圾星有一种残忍的让污染病重症患者存活的方式，寻找血型匹配的同性别者每年定期进行一次换血，姓傅的那样子显然是污染病的重症患者，被他挑选走的alpha百分之百都成为了他的换血对象。”
“大概是他的血型少见，今年找不到合适的换血人，身体才越来越糟糕，呈现出当下这副破败模样，所以得知你是alpha，便会露出不情愿得知你是alpha的消息，毕竟，他怕你真和他的血型匹配。”
陆知凛冷嗤，“这样一来，他便需要在性命和激情中做选择，不过看样子这对他而言并没有多么难以抉择，这不，今晚便派机器人来抽你的血了。”
“真该死啊。”陆知凛幽幽地扔出四个字。
林清遇认同陆知凛的说法，傅照臣这种踩着无数尸骨存活的人的确该死。
他沉默良久，好半晌找回声音，“你的意思是，陈思远便是其中一个人，已经……不在了？”
问出这个问题，林清遇兀自摇头，“不对，宁凯曾提过，陈思远对傅照臣来说，是很有用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死……”
林清遇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陆知凛便在这里打断他，颔首说：“是，陈思远不会死。”
“陈思远也许是一个容器媒介。”陆知凛提出可能性，“傅照臣惜命，不敢直接和那些alpha换血，他先促使那些alpha和陈思远交换，再由他和陈思远进行二次交换。”
“陈思远无法接受这种方式，可能做了什么惹怒傅照臣的事，傅照臣不敢伤害作为容器的陈思远，便将仇恨施加在陈阿婆身上。”
听完陆知凛的猜测，林清遇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他意识到，陆知凛的猜测天衣无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真相与陆知凛的猜测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贴合度。
真相太残忍了。
陈阿婆太无辜了，但陈思远不无辜吗？还是说其他死掉的alpha的不无辜？
林清遇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太过低落，他没用多久便平和下来，沉静地望着陆知凛，询问一件让他不解的事情，“林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照臣不仅在偏远孤僻的小岛地下进行交换，还将整个岛的网络都掐断，可见有多么重视保密性。
那么，alpha作为一个出身贫穷星的普通士兵，从什么渠道获取了垃圾星权贵的机密？
似乎只有一种解释，alpha的身份有问题。
林清遇视线平直地与陆知凛汇接，温声问：“林戮，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