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又是一次开学季,赵念一大早就起来冲了个凉水澡,中午奶奶给她做了凉粉,又给她检查了一下衣服。家里弟弟和妹妹开学都比较早,小学早开两天,爸妈又不在家,她只能自己走去学校,好在学校离家没有很远。
她让奶奶给她找了把黑伞,又洗了把脸,下午两点要到学校报到,她得早点出发。这个城市的绿化做得很好,夏天很热,但还好是沿海城市,风吹过来很燥热,但空气不会太闷。
这把黑伞有点大,不是折叠的那种,她举了一路有点吃力,到学校的时候脸颊。热红了,额头也在冒汗,之前放榜的时候她就知道被分到哪个班级了:初一(2)班。
这所学校是初中部一个年级一栋楼,赵念的班级在二楼。擦了擦脑门的汗,她有些紧张,从教室后门走进去。大家都乱糟糟的,老师还没来,互相也不认识,她不敢和别人搭话,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应该是随便选座,于是她安静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大家好像都很激动,叽叽喳喳的认识新同学,赵念一个人蜷缩在座位上,她发着呆,但突然有个人走过来戳了她一下:“同学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头发现是个女生,皮肤很白,于是她点了点头,把身旁的椅子拉开。对方坐下后把头凑过来:“你怎么自己坐着,诶,我叫郭琦,你叫什么?”
赵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我…我叫,赵念。”她说话很慢,但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后来的后来,郭琦提起二人的初识,她记得当时自己觉得赵念很瘦小,但五官很清楚,真的就是清楚,看着很舒适,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赵念有一点交流障碍,只是觉得她说话很慢,赵念的眼睛不是很大,但是鼻尖很翘、嘴唇很薄、唇珠也很明显,整张脸看着给人一种云雾散去后山水清透的感觉。因为说话慢,还会让人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在她嘴唇上。
两点之后,教室走进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用粉笔写下“邓海”。他咳了两声:“同学们好,我以后就是你们班主任了哈,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开学了,大家都上了初中,就不再是小学生了啊,都成熟点,好好学习!”
大家在座位上哈哈大笑,后来班主任让大家就按原位坐着,同学们之后也偷偷摸摸地叫他老邓,班主任的标准称呼。
因为是刚开学,学校组织大扫除。赵念在家也经常干活,她找了个抹布准备擦窗户,但又给了郭琦,她拿着抹布就跑出去撒欢了,还让赵念打掩护:“你再找个抹布呗,我出去找隔壁班朋友玩会儿,老师来了问的话,我就是擦窗去了哈,他应该还没记全我们。”
于是赵念之好又找了个抹布,她先去厕所端了盆水,把抹布打湿开始干活。赵念其实也挺白的,虽然没有郭琦那么夸张,她又长得清秀,身形也瘦长。几个来回后那盆水脏了,她正要去换,有个男生突然凑过来把盆接过去:“诶,同学,我帮你换吧,这玩意儿重,你们女生力气小。”
赵念连忙摆摆手:“不…不用的,我…可以自己…我可以自己来。”她说着脸还红了,有点像涨的。男生看了眼她:“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没事,我帮你。”
她扭着手指不好意思再说话了,为什么总是没办法说连贯呢?她在心里问自己,明明也练习过了。
下午四五点打扫完之后,老师就让大家回家了,说第二天开始大家正式开始上课。离开的时候,郭琦挽着她的胳膊:“你怎么都不跟大家说话的,也不等我,刚刚要不是我追上来,你都走没影了,对了,我家有点儿远,得先去校门口了,我叔叔很早就等着了,明天见啊。”
“明天…见。”赵念冲她挥挥手,她很开心,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到家之后,奶奶已经把饭煮好了,弟弟妹妹在看电视,爸妈几乎很少在家,她炒了一个空心菜,然后又把解冻的肉配上青椒炒熟,和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在这几个家人面前,她自在很多,开心的分享着学校里的事。
第二天赵念放了几只笔和一个笔记本在书包里,因为学校今天才发教材。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基本上来齐了,她跟郭琦聊了几句,昨天前座是没人的,今天坐了一个男生,他转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哈喽,你们好,我昨天没来,结果今天就剩这一个位置了,以后咱就是前后桌了,我叫高轩,你们呢?”郭琦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了一下,高轩同桌听着他们说话也转过来:“你们好,我叫张耀庭。”就剩赵念没说话,大家都盯着她。
她只好回答道:“你们好…我叫…赵…我的名字是…赵念。”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说自己的名字很尴尬。于是四个人这样就算认识了。
在课前赵念去上了个厕所,经过走廊时,有一堆男生挤在阳台,还有人在打闹,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有几人从后面冲过来,赵念被撞到,她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她的胳膊被拉住了,对方的手臂顺便环上她的肩膀将她扶正:“没事吧同学。”然后又扭头冲着那几个男生:“你们老跑来跑去干什么,饭吃多了没事干啊?”
赵念连忙拽了拽对方袖子:“我没…我没事的,谢谢你。”
“那肯定不会有事,我多敏捷,直接给你拽住了。”他臭屁地撩头,“快上课了,进去吧。”
于是赵念没接上话,默默跟在他后面进了教室。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把教材都发下来,她给书本都写上名字,说实话,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字丑,但名字也不能不写。而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很经典的,首先流程是自我介绍,而这恰恰是赵念最无法接受的。
老师让大家自由上台,全班也就三十个人左右,首先自告奋勇上台的是一个男生,郭琦摇她的胳膊小声说:“我去,好帅啊这个!”
赵念抬头,是刚刚那个扶她的男生!他长得很高,起码在同龄人中很显眼,眉眼浓烈,鼻子很高,发型是大背头,好像是随手撩上去的,露出来的额头很饱满,他嘴唇上翘,大声爽朗:“大家好,我叫江适缚,很高兴认识大家,我超喜欢打篮球,以后都来找我玩儿啊。”
大家都在鼓掌以及欢呼。赵念也举起手呆呆的鼓掌,但她却在心里想:原来他叫江适缚。
赵念盯着他走回座位,她默默数了一下,在另外一组的第三排,离她很远。之后大家在陆陆续续的上台自我介绍。过了一段时间,赵念还是不太敢上去,安静了一会儿,班主任说:“我之前就记住你们的名字了,现在差不多名字和脸对上了,那个女生是不是还没上来?”他指着的人是赵念,这下好了,不得不上。
赵念走到台上,这个时候底下已经有嘘声了,她深吸一口气:“大家好,我…我的…名字是赵…赵念,很高兴…认识…很高兴认识你们。”她话音刚落,底下就一片掌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她没敢抬头,却听见有人说:“怎么长得挺好看,是个小结巴。”她听见这句话,不禁两手扣在一起,习惯性的用左手扭右手手指。
“人家说话慢点关你屁事,真是个男八婆。”她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他。赵念的前桌高轩也附和着:“就是喽,说慢点怎么了。”班主任拍了拍黑板:“江适缚是吧,别说脏话,你们也都礼貌一点,行了,赵念,你先下去吧,我们马上开始上课。”她坐回座位上,郭琦小声的吐槽,赵念偶尔回几句,也不怎么说话。
于是赵念的初中就这样开始了。在这个时候,赵念对江适缚的印象还不深,她甚至都没听清他的名字到底是江什么,她也无法预料,之后的人生,与这个人纠缠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