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渐渐飘起了细雨。秋雨随风入夜,吹得京城凉飕飕的,在山间便犹为如此。
“三秋!你给我出来!”
静谧的三秋山门前,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了宁静,如同雨滴拍击在石板上一样,清脆响亮,却也很突兀。
“师父,雀钗姑娘又在咱们山门外边叫嚣。”重云门内,一小童一手撑着纸伞,一手怀着拂尘,在廊外向屋内的人禀报。
屋内灯火通明,窗边的书案边,三秋道人正执笔画着一幅喜鹊登梅图。正勾勒到鸟羽的部分,他换了支细毫,正沾了墨准备精心描画,却听到外头雀钗一声声的喊叫。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思虑片刻还是搁下了手中的笔。
“她这样来到三秋山,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三秋道人起身来到门边,抬头静静看着屋外的斜风细雨。
门外小童道:“谁说不是呢,真是糟蹋了这清净之地。师父您不出去看看么?”
屋内沉默良久,只道一声罢了。
“那便有些难办,”小童说道,“雀钗姑娘这番上山,还背了个重伤的姑娘。入夜山中风雨大,若是人横尸在山门外,该如何是好?”
三秋道人有些惊异,“重伤的姑娘?”
“是的,那姑娘似乎还昏迷着。”
屋内又陷入了沉寂,不一会又响起了来回踱步的声音。
而山门外,雀钗还在不停地叫喊。
“三秋!你这个懦夫,卑鄙的小人!平时我就看不惯你这假装清高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其实你根本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敢面对我?这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你是不是和三皇子串通好了,想要让我们来仪阁被一网打尽?你就这么恨我吗?”
一口气嚷完,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看了看被安置在树下的月吟,此刻她仍昏迷不醒,身上也发着高热,所幸此处树多,她并未被雨淋到。
雀钗心里很清楚月吟的重要性,她的身份一直被隐藏得很好,三皇子大概还并不知道她的底细。如若月吟被他控制,就可能成为他进一步要挟梁家军的工具,在尚不清楚这场骚乱背后的情况下,她必须将月吟带出来。
片刻过后,雀钗深吸一口气,继续叫道:“三秋,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那是你我的私事,你大可以找我单独算帐;但如今三皇子倾轧来仪阁,我不信你不知这背后的目的!我并不是为着保全自己才来求你,如今我的姐妹们流离失所,我身为一阁之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苦……至少,求你护住这个孩子,她是……”
“钗姐!”雀钗猛地回头,在雨幕中望见一个步履蹒跚的熟悉身影在风中摇曳,强撑着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来添什么乱!”秋鸾的出现令雀钗始料未及,她颇为震惊地迎了上去,走近却发现她的右臂伤口裂开,已经浸染在衣袖上,分外醒目。
“你怎么回事?月吟伤成这样也罢了,你怎么也……”雀钗一把扯过秋鸾的胳膊,疼得秋鸾倒吸一口冷气,雀钗连忙又放轻了动作。
秋鸾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了出来,道“钗姐,我没事。月吟现在怎么样?”
“发了热,大概是伤口有些感染,不过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秋鸾道,“你在这里照顾月吟,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雀钗皱眉,“连我都被他拒之门外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钗姐,尽管现在由我来说这句话可能不太合适,但你能相信我最后一次吗?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来仪阁落难。”
望着秋鸾黑夜中闪着光亮的眼睛,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沉默片刻,雀钗撒开了手。
“罢了,左右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你去吧。”
秋鸾心中一喜,道了声是,便来至重云门前,于袖中掏出一盏小小的斗彩青花杯,递与守卫弟子。
“拿去给你家师父,他见了此物便知该如何做。”
待那守卫弟子轻盈攀上山去,雀钗在边上看得一知半解。
“这样就行了?”她有点纳罕。
秋鸾虚虚一笑,“我……平春君与三秋道人素日有些交情的。”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此刻秋鸾竟有些感激这雨,使得气氛不至于这样尴尬。
不多时,守卫弟子归来,果真道三秋道人请秋鸾上山。秋鸾临走前又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月吟,才随他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