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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入梦来

    别允强压着心中的意乱情迷,伸手想要推开他,用力推了一下,两下,竟纹丝未动。

    傅莽看着怀中女子手忙脚乱的样子,只想把她搂得更紧些。

    心中想法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见女子似乎放弃了抵抗,抬起头来,用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可否先把我放开?”她语气平静,唯见脸上霞光漫天。

    傅莽心中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手。

    身上的桎梏陡然消失,别允长吁一口气,退后两步。

    傅莽站在原地,耐心等她解释,却见女子头也不回地撒腿往外跑,他伸出手,却只抓住一袖清风。

    他对着大开的房门,无可奈何,长吁短叹!

    屋外晴好无风,别允边跑边想,为什么跑的是自己,该是那登徒子才对。

    “还说要什么答案,结果还不是趁机动手动脚,登徒子!”她喃喃自语着。

    说是这样说,可她对傅莽那登徒子,好似越来越不排斥。

    为什么?

    “为什么?”

    待心绪平复,别允慢慢往回走,却在半路见到三两个婢女围在一处闲话。

    “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别允耐不住好奇,不禁停下脚步,站在拐角处偷偷探听。

    “可驸马生得高大俊朗,不光人品端正,才识也很渊博。”

    别允听这粉衣婢女对傅莽这般评论,不禁点点头,赞同道,傅莽确如她所说。

    “若要这样说,先前那位郎君比之也不遑多让。而且,我认为那位郎君,比咱们驸马还要好看。”衣着粉白的婢女争道。

    “是吧,我也这么想。况且,最重要的,是咱们公主喜欢。”另一位粉衣女子附和着。

    别允眉峰微动,思绪纷飞。她们口中另外一位郎君,难道,是长生?

    先前那粉衣小娘子吃了瘪,气呼呼地使劲搓手中抹布。

    “反正我就是觉得驸马好。”

    粉衣婢女笑着逗她:“你觉得好有什么用,公主又不喜欢。还是说,你想趁人之危,去爬驸马的床!”

    说着,那两个婢女笑得花枝乱颤。

    别允皱着眉头。原来,就连自己府上的婢女,都以为自己不喜欢傅莽。

    并非如此!

    她心中澎湃,下意识想上去反驳,但脚下迈开一步,方回过神,她何须与婢女解释这些。

    她心里有些难受,是难以接受。原来有情无情,在她心中早有分辨。

    先前面对傅莽质问答不上来,不过是她有意无意在逃避。

    粉衣婢女转身,猛然看见别允站在身后,一脸神秘莫测,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另外两个效仿。

    “你叫什么名字?”别允看着那支持傅莽的粉衣婢女问道。

    “婢,婢子名唤静鸣。”她有些害怕,说话时将头埋得低低的。

    “静鸣”,别允轻唤,“你这名字,真好听!”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雨丝丝,润人心肺。

    婢女慢慢抬起头,怯怯说道:“谢公主夸赞,婢子阿母读过些书,这名字,是阿母给起的。”

    嫩生生的小丫头,看着比紫苑还要小一两岁。

    “你愿意到我身边伺候吗?”别允问。

    叫静鸣的婢女喜笑颜开,连道:“婢子愿意。”

    别允点点头。

    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把她留下,许是她名字好听,许是她面相可爱讨喜,又或许,是她方才所言入了自己的心。

    静鸣开开心心地跟在别允身后,走时,还不忘冲那两个小姐妹挤挤眼。

    可待别允再回房中时,傅莽已不在了。

    后两日,也没有回来。

    别允在府中见不到他,去宫里请安也没有碰上。

    偌大的长公主府,突然就变得空荡起来。

    她想,人怎么能这样善变呢,此前那个决然拒绝他的别允去哪儿了?

    为什么明了心意之后,她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同他待在一起,见不到他便难受。

    别允越想越无望,想得抓耳挠腮,也气得抓耳挠腮,要不是怕疼,她甚至想给自己两巴掌。

    静鸣不懂公主为什么整日唉声叹气,便问身旁的紫苑。

    “紫苑姊姊,公主这是不开心吗?”

    紫苑也愁得抓耳挠腮,唉声叹气道:“不知道啊!”

    紫苑也百思不得其解,别允这两日种种奇怪的行为,究竟是为哪般?

    不光茶不思饭不想,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静不下心。这些都罢了,怎么还突然提了个小丫头到身边,莫非,是想把自己打发了?

    “紫苑,收拾收拾,随我出门。”

    紫苑正愁苦着,忽听别允发话,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应好。

    静鸣跟在后面委屈巴巴,小声问道:“公主,只带紫苑姊姊,不带我吗?”

    别允回眸,粲然一笑道:“你年纪还小,乖,去书房,同丁香一起跟着夫子读书去。”

    “啊?读书?”什么丁香?什么书房?静鸣不明原委。

    紫苑深谙其中门道,笑着与她说道:“听话,去吧!公主也是为你好。”

    是啊,可不是为她好吗。

    想想,此前她同公主抱怨自己是糟糠之婢时,公主也是让她去跟丁香一道读书。

    读书好啊,若不是跟着公主,这辈子哪里能有登堂读书的机会?况且书读多了,看得懂的戏本子也就多了,现在,她可不会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糟糠之婢了。

    晌午时分,别允站在万春园二楼临街的窗边,俯视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忽而,一抹青绿色身影映入眼帘。

    别允微笑,她邀请的人来了。

    前一日,听瑾夫人说起她入狱时,夫人去孟府求助的整个过程,她便想着,该找机会好好谢一谢孟朝颜。

    正好这两日心里烦闷,索性将人约出来,免得自己一个人待着闷出毛病。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摆酒。

    “我刚进这万春园,便闻到了桂花露的清香。如此寒冬,还能品到这样的美酒,原是沾了公主的光。”

    听到孟朝颜的声音,别允连忙起身相迎,却猝不及防撞上另外两人的目光,是太子王翼,以及站在二人身后的,令她这两日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傅莽。

    想见他的时候,见不到。不想见他时,偏偏又出现了。

    别允觑觑孟朝颜身后,又看看她,笑道:“我可只邀了孟娘子一人,娘子怎么还带家眷同行?”

    孟朝颜掩唇轻笑:“公主何苦打趣我,再说,这二位,分明是公主的家眷。”

    怎么不是呢,一个是当朝太子,她的表弟,另外一个,是她的郎君。

    “只是,今日既非朔望,又不是节庆,四人聚饮,岂不违背禁酒令?”别允看着傅莽说道。

    他不知她心中烦忧,只是看她面色不好,像是有些生气,却不懂她气从何来。

    “这又何妨,我与太子在隔间饮茶,你二人在此处饮酒,不算聚众。”他道。

    孟朝颜和太子从这二人的言语中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相视一笑。

    “公主意下如何?”孟朝颜问。

    “便依孟娘子。”她回。

    傅莽提议的,她却推给孟娘子。

    傅莽有一瞬茫然无措,王孟二人则是抿唇掩笑。

    二人拔步去了隔间,孟朝颜挽着别允入座。

    “公主这是,与驸马发生了不愉快?”孟氏问。

    别允本就不想提起傅莽,也不想脑中时刻想起他,便应付道:“并非如此。”

    她挥挥手,下人奉食案上。

    “孟娘子,我今日邀你前来,是为感谢你当日相救之恩。”说着,她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孟朝颜微微一笑,亦举杯。

    “公主严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孟娘子谦逊,彼时我命悬一线,若非娘子出言提醒,我也不能及时得救。”别允又饮一杯。

    孟朝颜似是没想到她这般豪爽,犹豫着再续上一杯。

    别允抬手阻拦道:“娘子且慢,三杯浊酒敬恩人,娘子先等我三杯。”

    她利落得很,抬手三杯,眼皮都不眨。

    倒是孟朝颜有些目瞪口呆。

    “公主性情中人,朝颜不及。”她笑得赧然,像春上枝头时,途径半山海棠,叫人为之痴醉,飘然忘尘。

    别允可能是有些醉了,托着腮,看着她的脸痴笑。

    “朝颜真好看,能嫁给翼儿,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公主又在打趣我。”女子脸颊微红。

    “哪里是打趣,像朝颜这样美好的女子,当值世间最好的一切来配。”

    隔间的门窗大开,二人各自饮茶,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这一声‘翼儿’,一声‘最好’,要叫多少人心碎。

    饮不过一个时辰,那边酒喝了一杯接一杯,这边茶也早没了味。

    适时有小厮来报,二人终于得以起身,撇下这杯中索然无味。

    推门,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入目的,是一青一红仰躺在地,脸颊潮红的一双倩影。

    二人立即分别上前,将人扶起挡在怀中。

    太子看一眼别允,道:“你先将阿姊送回府,好生照料,若有急事,我再叫你。”

    傅莽应好。

    一黑一灰,一青一玄,两方身影,就此分道。

    擦肩而过时,青色身影突然抓住玄色身影,语无伦次地说道:“公主,莫要忘了,答应我的,礼物。”

    玄色身影重重点头,口齿不清回应道:“好,好,说好的事情,放心吧,你就。”

    一抓一拽,两道倩影都有些站立不稳,太子连忙从背后将孟氏拉进怀里,傅莽也搂着别允的腰将她轻轻抱住。

    就在这时,别允倏尔伸出两条手臂,攀上傅莽脖颈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胸膛。

    傅莽与太子的眼色皆有些不自在,他点点头,二人先后将怀中之人拦腰抱起,从侧门坐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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