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雨在她怀里蹭了蹭眼泪，温润的眼睛附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像是生气了，消瘦的脸颊上气鼓鼓的。

    “闻祁，”像老师上课点名，“你讨厌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啊？”她懵了，冉秋雨这又是闹哪一出，她可从没说过想过。

    “你就是讨厌我！”笃定中又夹着颤音，憋着气把脸憋红了。

    闻祁无奈道：“我没有。”

    要说讨厌明明是冉秋雨讨厌她才对，找班主任换的座位，还有明明一开始就把她认出来却不相认，和那种淡漠疏离的态度……

    她刚想起身想去给冉秋雨倒杯热水醒醒酒，就被一股力又扯了回去。

    “你别走，你别走，闻祁你别走……”

    冉秋雨一直念着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闻祁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这股劲，又回身安抚她。

    “我真的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我不要！”

    哽咽的声音，嗓子近乎沙哑，这样的冉秋雨太陌生了，像一直平日一直温顺听话的小猫咪突然就发了狂咬你一口。

    “我快要疯了！”

    冰山静默，远看永远雪色如恒，可是有人路过朝冰山丢了一粒小石子轻触，倾天白雪惊起崩落。

    那不是突然的，是常年累月的积郁。

    不一会儿，冉秋雨冷静了些，缓缓的说起：“你说你讨厌我，你不想和我坐同桌……可你明明前一天你还告诉我，你说你喜欢我，你想要跟我一直做同桌……”

    闻祁的心口震了震，反复吞咽着什么，冉秋雨不是因为工作不开心发疯，而是因为那件和她同样过不去的事？

    怎么可能？她在心底冷嘲地笑了笑，冉秋雨样样都好，有家世有学历，追她的人肯定也不少，还拿了那么多奖，生活阅历这么丰富。

    经历太多事情后，有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自然就被时间一笔带过了，冉秋雨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种事情呢？

    可事情开了个口子，她太想要一探究竟了，她想替曾经那个被抛弃无数次的小小的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你听谁说的，”她哽了哽，“我讨厌你。”

    冉秋雨看着她，眼里透着失望：“你。”

    闻祁想即刻脱口的‘我没有’卡在了嘴边，冉秋雨的眼神中透着的情感太真切了，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否遗忘了些什么？

    她再想询问些什么，冉秋雨就彻底的醉了，往她怀里一倒便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罢了，都过去了。

    说不定只是冉秋雨酒后的胡话也不定。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当晚又失眠了，她将冉秋雨费力的抱回房间，又收拾完残局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点开手机，打开那个许久不发起对话的聊天框，在输入法敲敲又删删，最终定稿：「我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爱许知意。」

    这样的想法不是突然兴起，是整整分手三个月没有一点难过的情绪，反而是如释重负。

    她的失眠，不是因为感情，而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双因失望而逐渐暗淡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复杂的滋味。

    很快手机震了震，收到程芷的回信：「！！！你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程芷的反应和回复是她的意料之外，聊天框又接连着探出几条信息来。

    「你就是付出型人格啊！姐！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而且你不觉得你跟许知意在一起完全像两个搭伙过日子的‘朋友’吗？许知意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九年的感情就算作为朋友也该记得吧！你当时买房的时候她就左右推脱，一分钱不出还跟你住一起，这些年她身上的衣服裤子哪样不是你买的？」

    一大段的文字给闻祁看的一愣一愣的，但程芷也确实是实话实说。

    买房子的事情她倒没有想过什么，她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那段时间许知意母亲生病她都能理解。

    程芷发了条语音：「你醒醒吧姐，不是你爱不爱许知意，是人家怕是根本不爱你！把你当保姆一样，习惯了你给的好，而且她说她柏拉图，你两真(大拇指.jpg)。」

    「柏拉图还去相亲完就结婚，我呵呵。」

    闻祁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看着占满屏的内容只觉苦涩，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于是绕开了这个话题：「你今年过年要回惠城吗？」

    程芷：「看疫情情况吧。」

    闻祁：「如果回去的话，给我妈带束花吧。」

    九年前闻婧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闻婧也不曾到她梦中说过什么，可能真的是恨极了她和那未知的父亲，以至于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看着她这张说和父亲相似的脸庞，念着恨意死不瞑目的而去。

    从小她就没有被好好的爱过，所以遇到一丁点的好哪怕是带着目的的，她都格外珍惜害怕失去。

    楼上传来玻璃摔碎的声响，闻祁猛地从悲伤中抽离出来掀开被子便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