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遥昨天到家晚,收拾行李又收拾了三个小时,等到终于能上床睡觉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这人偏偏就是那种计划能力十分恐怖的,一件事情不做好就别想做下一件。
好容易能睡觉了吧,没睡几个小时又被电话吵醒了,一看手机是他爹叫他中午去公司楼下吃饭。陈之遥疲惫的叹气,拖着两个大黑眼圈又起床了。
之所以选在公司楼下约他吃饭,是因为他日理万机的总裁爹只能抽出二十分钟来跟他谈话。陈之遥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家轻食馆,他的柠檬茶刚上,他就看见玻璃窗外边西装革履的陈方严肃而快步的走进来了。
“多大了还喝这种甜水,还当自己是小孩子。”
甫一坐下,他爸先扫过他手中插着柠檬片的杯子,对他发出了批判:“我说了很多遍,做什么事前都要先过脑子思考这件事符不符合自己身份,做起来掉不掉价。你看你选的这又是什么餐厅?我让你上顶楼来定豪园的位子,你又为什么拒绝?”
陈之遥叼着吸管,笑得敷衍:“行了,我爱喝,您管不着。您说正事吧。要点餐吗?这儿的虾仁沙拉做的很不错。”
“我不吃,我说两句就走。”
陈方摆摆手,掩着嘴轻轻的咳了两下,鬓边白发簌簌,嗓音有些沙哑。
“回国这几天还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的。”
“现在是住在之前买的那个小公寓么?我有叫人定期打扫,但终究还是太小,你看看自己要不要再找个什么住处,或者我名下再过几套前海湾的别墅给你?”
“不用,我住的挺好。”
“回国之后,有打算要做什么吗?”
陈之遥垂下眼帘,有些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戳弄杯里的柠檬片。
“没想好,让我休息一下吧。”
陈方动作一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之遥打断:“爸,唉,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您真不用担心我,我都26了,我可以自己调节好的。”
说完,他还自嘲的一笑:“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事情大不大陈方能不知道吗,他在国内急得几天没吃下饭,白头发都多长了半头。
“好,好...休息一下也好。”陈方说:“要是不知道干什么,就来爸爸公司吧,这个公司以后总是要给你的。”
叮,二十分钟到。
“你要不要再点些什么?”陈方招手叫服务员买了单,从衣服内衬掏出皮夹,问了经典的话:“钱够用吗?爸爸送你张卡?”
“哎您赶紧忙去吧。”陈之遥失笑。
“一会儿有安排么?叫司机送你?”
大抵天下的父母都一个样,就算平时在公司杀伐果断的陈总也免不了一副唠叨关心的模样。
“不用,我就附近逛逛。”
“那行,我先走了,有时间回家一趟,顺便抽点时间也去看看你妈吧,她老跟我念叨你来着。你要逛的话可以去两条马路开外的那个商场,是集团去年筹办的,应该还不错。”
“行,我知道了。”
其实陈之遥原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的,但说了这么多自己却一点也不困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计划着去商场逛逛也好,给家里添置点家具。可陈之遥逛了三四家,风格设计却都不尽如人意,一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多。
怎么感觉这无业游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正好此时付廊的微信弹进来:“在干嘛?”
陈之遥:“挑家具。”
付廊风风火火的性子哪闲得住,下一秒直接一个电话急call。
“你在逛街啊?在哪?”
陈之遥报了地址
“嗨,那有什么好逛的,你要挑家具的话我下个月去意大利给你定制回来。现在有空没?”
电话那头聒噪不堪,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刺激着耳膜,陈之遥将电话拿远了点,“有。”
“晨曦,来不来?”
晨曦是当地有名的豪华会所。
“你不是吧,昨晚才刚玩,这有过十个小时吗?”陈之遥嫌弃的语气不加掩饰,“能洁身自好一点么?”
“说啥呢你他妈,今儿是时渊组的局,他听说你回来了,想见你来着,才托我打电话问的。”
付廊嘟嘟囔囔骂了两句,撂下话:“反正话我带到啦,来不来随你。”
陈之遥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时渊。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七年,还是八年...
好半晌,陈之遥才低笑骂道:“你丫听错了吧,你确定是他想见我,不是你?”
付廊还想说什么,“可...”
“行了我晚点还有事,就不来了,你们玩好吧。”
“嘟嘟...”
付廊放下手机,耸耸肩,“他不来。”
卡座上的男人闻言,瞬间低下了眼,遮掩住眼底的失望。
“阿遥向来是这样的,忙的很,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就忙,本来作业就多,他还得放学去教室加练小提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见他一面那真是难如登天。时渊,你也别太失望哈哈。”
时渊抿了抿唇,其实他知道,陈之遥只是不想把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区别是,他现在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那不打扰他了。”
时渊向来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快便换上了一副笑脸相对,“大家尽情玩,尽情喝,今天我买单。”
包厢里彻夜狂欢。
时渊陪着喝了不少,眼看面前又一杯酒斟满,他摆摆手,“我去个厕所。”
他喝的实在有些多了,走的摇摇晃晃。时渊眯着眼,凭借记忆走到厕所放水,洗了手再走出来,时渊倚在走廊墙壁上,一只手在裤兜里找着烟。
火花亮起那一瞬,他突然看见一人朦胧的身影。
“阿遥...??”
陈之遥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环着双臂,冷冷看着他。
时渊像做梦一样,“阿遥,阿遥...你来见我了,你还是来了,我,我...”
“烟。”陈之遥轻点下巴。
他愣了几秒,后知后觉的将燃起的烟放在唇边咬住。
“你来了。”他又说了一句,像是不可置信,反复确认。
“你又是什么意思,”陈之遥略带讽刺的一笑:“是你说的这辈子都不想和我有交集,是你说的我恶心。现在又大言不惭的在他们面前说想见我。嗯?”
“不是的,不是...”时渊眼眶通红,尾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尼古丁的苦涩像是从肺里一直熏到了眼睛,好半晌时渊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给你......买了把小提琴。”
空气停住了好半天,陈之遥漂亮的眼睫轻颤。
“时渊,把你泛滥的感情收一收行吗,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他脸上是残忍而又自嘲的笑,“而且,你不知道么,我再也拉不了琴了。”
时渊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几乎是强硬的扣住陈之遥的手腕,欺身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陈之遥尝到了时渊滚烫微咸的泪水。
他妈的疯了吧。
“给我滚!”
陈之遥一拳砸在了时渊脸上,这一下是一点劲没收着,时渊本就喝了酒,一拳下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陈之遥紧紧皱着眉,反手用手背狠狠擦着自己的嘴。
“你他妈有病?!”他瞪着时渊,满脸都是愕然与怒意。
“对,我就是有病,我就是疯了...”
时渊从地上爬起来,猝不及防的笑了一下。
“陈之遥,八年前我就应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