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计

    时候尚早,上朝的官员还未聚集着三三两两进入朝堂,宫门前的道路上空空荡荡,打马之人侧头向马车内望了一眼,吁的一声停了马,将缰绳交给小厮,毫不客气地未等落轿,便自行跨了上去。

    “好久不见啊。”张敛一屁股坐在了周怀澈身边,跷起左腿,将周怀澈逼得往另一侧挪了几分,“二殿下,这么久没想起来过我,这次是为何事?”

    周怀澈将他轻浮地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赶了下来,忿忿道:“婚宴给你发了几次请帖,是你自己不来。”

    “那不是要去江南视察耽搁了嘛,你的喜酒我还能不吃吗。说到这个,我还未睹嫂子芳容,什么时候邀我去你府上吃个饭?”

    张敛笑得张扬,隐隐露出唇下两颗虎牙。相识已久,周怀澈早就习惯了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多年前为皇子选伴读,诗会上拔得头筹,讲话引经据典的小儒生被选给了太子,剩下一个诗作得好却寡言内向的便被指配给了周怀澈。

    至少直到周怀澈看见张敛背着人在御花园的锦鲤池里摸鱼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如今一举成了御史,提及当年为何“寡言内向”,张敛只解释道,不过是因为当年皇帝提问的内容他都不知该作何回答,便干脆缄口不语。

    轿辇晃啊晃,眼见离大殿越来越近,张敛收了笑容,凑近了周怀澈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新计划?”

    “周怀安漏税的事情,可以在朝堂上放出来了。另外,可以传些流言出来。”周怀澈顺便吩咐了车夫在一偏僻角落落轿,免得他们一齐出现,叫人嚼口舌。

    张敛不满道:“早就收到的消息,你非要等到现在才放。怎么,最近有什么大事?我人脉虽广,但这几月都在江南,难免漏了什么动静。“

    “太子正要拿西山惨案对我做文章。如今势必要用这件事,结合他先前私自挪用国库银两的丑闻反将一军,”此外,流言既出,也可一解山黛的燃眉之急。周怀澈没将这点私心说出口,只继续补充道,“不过还不够,暂时还没有能为我翻案的证据,我须得做出点功绩将功补过。”

    张敛沉思片刻:“那倒是个问题。皇上年纪大了,不喜欢大动干戈地做戏,给百姓做实事才是他与民众需要的。太子的事交给我,立功的事儿你先自己想想办法。”

    说罢,张敛微微掀开门帘,先行下了轿,绕路进了大殿。待到周围人流渐多,周怀澈也下了轿辇,慢悠悠走近大殿,跪于朝堂之上。今日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而他相信张敛的三寸不烂之舌。

    山黛被气得一晚上没睡着,没敢出门,便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在桌前思索下一步的对策。女子衣着不凡,又将结婚,势必要布置些铺天盖地的排场。经过婚礼一遭山黛也知道,婚日当天需要雇佣更多临时的仆从打下手,不然府上的家仆根本忙不过来。

    想到此处,山黛顿时振作起来,换了身便利的衣裳,叫上了芷也。

    “随我去牙行一趟。”

    芷也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山黛是嫌府里的仆人不够伶俐,要去牙行选些新的:“娘娘,咱们府里的谁让您不满意了?”

    “我可不嫌弃你们。”山黛摆了摆手,“换好衣服随我出去就行了。”

    山黛没戴面纱,穿了件寻常女子中常见的素色襦裙,未施粉黛,低调得让人完全看不出身份。牙行开在商店街的另一角,山黛特意没让车夫从眉笔铺的那边路过,生怕看到有什么人继续闹事,坏了心情。

    “小姐,本行新培训了一批擅烹饪的厮役,若是您需要,可派往您府上试用两日。”老板见山黛虽衣着朴素,但带了仆从,料想不是寻常人家,便热情相迎。

    “这些对我来说暂时不需要。”山黛见牙行中人来人往,有人专门在丫鬟堆中挑拣好看的领走,签了契约便相当于是把人卖了,便对这些姑娘的未来不免有些担忧,“我要结婚了,婚期在六月后。老家犯了疫病,本来要帮把手的亲戚们来不了,这才急匆匆来这里找您临时雇佣些帮手。”

    一般都是丈夫来筹备婚礼事宜,此时负责的竟是山黛这个女子,或许是新郎要入赘妻子家,更说明来者的家庭有些实力。本是极好的生意,老板却犯了难:“实在抱歉,就算本行想帮忙,怕是也帮不上了。最近人手有些紧缺,零散的仆人倒还好,这劳师动众的婚礼,实在拿不出这些人来。”

    山黛将眉毛一横,用眼色示意芷也拿东西。芷也心领神会,从小包里摸出一锭金子,悄悄塞进老板手中。

    “求您帮忙想想办法,我们实在有困难。就算帮忙匀出几个人也是好的呀。”

    见她们实在恳切,老板也不好再强硬拒绝,便拉了山黛到柜台后一角,耳语道:“夫人可能不知,要结婚的是郭家三小姐,身份虽然寻常,但大姐是大宦官周容的情人,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本行不敢怠慢。您不如缩减一下婚礼的流程和用度,这样只需府里原本的人手,或许也能应付得来。”说罢,将金子推还山黛手中,满眼都是遗憾。

    山黛闻言,心下立时了然。一边感叹周容为了望舒楼的生意,竟能让郭三小姐舍身到如此地步,一边也了然即使依附权贵,也免不了为人棋子的命运。

    山黛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对手是谁,才能走出下一步。与此同时,还得假装无奈,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或许是命不好吧。谢老板指点一二。”

    这一趟并未花多少时间,回来时恰是下午。还未等山黛换上居家的衣服,蔡佳惠便急急寻了过来:“娘娘,殿下晚上要招待一位朋友,特麻烦您做一顿晚饭,还说简单就好。”

    这种人也会有朋友?自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真是许久没有下过厨房了。她不以为意道:“蔡姨您就冒充我做几道小菜吧,我不知道他们的口味,怕是做不好。”

    不料蔡佳惠绞了绞手中餐布,欲言又止道:“这位大人与殿下从小相识,吃了我做的菜许多年,又是出了名的老饕,恐怕可以分辨出来。”

    “知道了。”山黛叹息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真是不得安宁。

    厨房里只存了点当季的新鲜蔬菜,方才有人去买了新鲜的排骨回来,没什么大鱼大肉,也方便山黛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发挥。

    原本是韭菜鲜嫩的好季节,但料想这两位大人应当不爱吃这种气味浓重的乡间作物,山黛便选了清爽的豌豆苗,加了些黄酒炒作一盘,用海带干炖了三盅排骨汤,再在蔡佳惠的指导下做了碗江瑶清羹。

    “王妃的手艺真好。”张敛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

    “大人别光吃,倒是说说好在哪呀。”山黛掩嘴笑道。她虽会做菜,但也是农家柴火灶炒一炒上桌的程度,谈不上有多超出寻常。

    张敛又夹了一筷子豌豆苗,这一夹便是小半碟:“朴素。”

    这算哪门子夸人的话。山黛忿忿,张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忙找补道:“某些厨子为了显得高级,在清炒菜里加些山参乌鸡吊的高汤,虽然多了层风味,但吃多了也觉得腻了。如今有幸尝到娘娘的手艺,便觉得殿下实在好口福。”

    周怀澈本来对张敛无理取闹的要求颇有怨言,但张敛确实舌战群儒为他出了力,不得不好好报答报答他。今日朝堂之上口沫飞溅,张敛力抗三名为太子掩饰假借他人之手开店逃税的朝臣,扳回一局。

    如今见山黛的确没有生气,气氛反倒其乐融融,便也打开小盅品了一口排骨汤,确实觉得味道不错,却不便像张敛一样直接出言夸赞。

    在外人面前,山黛自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娇妻人设。她望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周怀澈,一脸愁容道:“夫君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前几日病了一场,却还挑灯到半夜,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竟连身子也不顾了。”

    张敛吃得正美,随口应道:“忙着找大事干呢。”

    周怀澈放下筷子横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别提这些。”

    搞得神神秘秘的,在不惜抗旨也要之意娶的妻子面前连这些都不能提吗?张敛听话地闭了嘴,却还是觉得周怀澈谨慎过了头。

    山黛却偏头看向了周怀澈。

    “夫君可是想要立功?”

    虽然周怀澈有意不让她知晓前朝的动向,可她也不是傻子。西山死了那么多人,又在天子脚下,如何能够瞒住?周怀澈先立了战功,如今却想要做件大事,无非是想要将功补过,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见周怀澈不知可否,山黛跪了下来。

    “臣妾有一浅陋之计,不知夫君能否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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