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薇蕊原是有个幼时玩伴的,只是这位玩伴家道中落,举家没了消息,那时她还小,不知道这次她的离去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读不懂事情眼中隐隐的恨意,当她再大些,派人去寻找时早已不知去向。
而今俏丽的少女站在她面前,却说她叫林非,那位陆家大少的外室,她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心中耿耿,总觉得有句话要为年少的虞薇蕊问出口:“你现在还好吗?”
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陆枭隐约猜出了些原由,他却还是防备得看着眼前的少女,总觉得来者不善。
那扮作白衣男子的少女一愣,低头静默片刻,复又抬头,在虞薇蕊耳边说道:“自然不好,这一切都要感谢虞家老爷的关照。”声音恨恨,却又难掩脆弱。
“无论你们之间恩怨如何,都是上一辈的纠葛,到底和她无关。”陆枭出言维护,却被林非嘲笑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受。
“你又是虞大小姐什么人?来这里为她申冤?”复尔有打量半刻,笑道,“我记得你!你是被她赶走的那位。”这话落下,房中突然一片死寂。
陆文渊突然说道:“三弟,你与这虞家小姐还有这样的关系?”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其中的怀疑十分明显,这么熟悉的二人是否有勾结?与此事又有多大的牵连?还是说这件事最开始就是陆枭和虞薇蕊合作陷害陆明正的一场戏?
虞薇蕊知道这件事是有心布置的,自然是准备充足,但她不能让陆枭也被拉下水了。
“这事儿说到头与你们陆家干系也不大,其实还是我同林非姑娘的私人恩怨,只是想借着两位陆公子作为人证来将湖心居拖下水罢了。想不到其中出了差错,那房子的蹊跷被陆三少发现了,打破了我的计划。”虞薇蕊索性认下,她倒要看看林非想要做什么。
她这罪人得干脆,搞得众人都是一脸懵,甚至其中不合理之处她还自己含糊遮盖了过去。
林非冷笑道:“姑娘以为你认了我便不敢对你做什么了吗?”
虞薇蕊也是想清楚了,这林非是冲着她来的,但也不全然是如此,更多的是要利用虞家将陆家这滩水搅浑,让原本关系较好的陆枭和陆文渊中间有了嫌隙,而且还能让虞家在陆文渊眼中留下极差的印象,以至于错过本次染坊的竞选。
“这件事儿,你我都不是主宾,得利的也不会是你我,我担忧什么?该担忧的另有其人。”
这话似乎是在提醒,陆文渊陷入沉思。
他与陆枭斗起来,得利的只会是陆明正。虞薇蕊只觉得她既然被拉下水了,那自然要多多的将人拉下水才好,无论是陆明正,还是眼前的林非,不对,或者应该叫她孙菲。
“更何况我嘴巴也是个没有把门的,若是知道自己重遇故人,还摆了那么大个龙门阵来陷害他,自然是要好好同官府说一说她的身世来历的,无论是林家的还是孙家的,要是能替衙门捉到一两个逃跑的罪奴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吧!”
原本就是为了挑拨两家关系而已,将这件事闹大对她而言也没有好处,林非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淡淡同官爷说道:“只是些商场上的争夺,就不劳官爷费心了。”说着拿了些碎银塞到了官爷手中。
虞薇蕊笑看着她,似乎是看透了她。她现在倒是心情不错,反而受害者林非左右为难。
虞薇蕊又和被放出的白子翎说了几句,便叫他们先回家中办事。
陆文渊见她将罪责都揽下,如今从头理来也知道自己误会了虞薇蕊,与她行礼认错道:“是在下唐突了,不该如此质疑姑娘。”
“无妨!你也是有些正常的防备心罢了。”
陆枭看虞薇蕊同林非的眼神却是仿佛看透了什么。
却被虞薇蕊挥手赶走,“我同林掌柜还有这一地的帐要算,你们快先回去吧,再晚了真的就只有陆明正可以去拜祠堂了。”
见官爷和陆家等人走后,虞薇蕊和林非在被砸得破烂的大厅坐下,门窗紧闭,客人们都走得干净。
虞薇蕊坐在那随手拿了吧瓜子在那里吃,林非回头一看,气不打一出来,“哟!您倒是悠闲。”
“事儿是长春坊的张老板做的?就那个忽悠我家相公的小厮我似乎在他那里见过。”她话语熟敛。
林非回头在她手里拿了把瓜子答道:“你早就猜到了?”
“原来是没有的,见着你就有了法子。”虞薇蕊笑得灿烂。
林非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工于心计。”
“谢了!你不就是吃定了我会利用这点才出现的吗?不然你一直在幕后待着,我也不好借你的身世来要挟。”
听见虞薇蕊直接说出这话,林非一滞,脸微微发红,假装很忙的四周看了看,“别瞎说!你不知道隔墙有耳的吗?”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成了吗?我的孙菲大小姐。”她们两个说笑了几句,虞薇蕊突然严肃道:“说真的,你还好吗?你同陆明正的事情……”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是真的,他是我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陆家的水太深了,你不要搅和进去,免得免得……”
林非却自嘲笑道:“免得死无全尸是吗?可我已经没别的路可以走了,但虞薇蕊,你有啊!你又何苦要搅到这件事情里来?”
虞薇蕊也沉默了一会儿,“你相必也知道,我爹的事情。”
“打住!”林非却突然阻止,“我同你到底阵营不同,你要报的仇我帮不上,更不能了解,我要走的路你也拦不住,不如就这样,远远知晓就好。”她只怕知道太多,便再也下不去狠手。
虞薇蕊也怕,怕她知道太多后,会心疼她的艰难,以至于耽误了她自己的前程。她们到底都回不去年少时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两人坐在一地狼藉的堂中没有说话,突然,虞薇蕊幽幽道:“你想我了。”
“嗯,是我想你了。”
不然,你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见我一面。
虞薇蕊回到院中时,已经是深夜,陆枭在角落坐着等她。
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你家事儿处理完了?”
“凑合吧。”陆枭没有多说。
“有你家老爷子在就只能凑合了,左右你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那个。”
虞薇蕊很是放松,陆枭确实也没打算搅到陆家这两位少爷的斗争中,但是陆明正很明显没打算放过他。
见他神态疲惫,虞薇蕊递上一杯茶,“解乏安神的。”
陆枭接过,“你今日得见旧友,自然是自在的,哪里顾得上我们。”
不知道他又在吃哪门子的飞醋,想着之前每每林非来了后他也是这样,便觉得释然,果然还是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不对付。
“与她对账可要花钱,哪里会开怀。”
“只我一人,便不要再装了,你和她哪里会有什么嫌隙。今日这事儿多半是她来提醒你的。”虞薇蕊惊讶于他观察入微。
“确实如此,她们表面上是受了长春坊之托才生了这翻事端,但湖心居背后到底是你大哥,这件事怎么和他都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他和长春坊关系到底如何了?”虞薇蕊道。
“这是要我帮忙查?”陆枭问道。
“你也大可以不查,反正你的蠢大哥最后还是会将你牵连进去。”虞薇蕊不由得腹诽道,这整个陆家恐怕现在只有陆明正还不知道陆枭其实是陆英杰的孩子吧,还在这里担心他夺权,陆枭恨不得理陆家这些腌臢事远远的。
陆枭苦笑,都是些无风起浪之人。
“只是想要求你这事儿要知会你二哥一声,总不好让他一概不知的。”
陆枭道:“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的要求,我这二哥,向来是清正的,他如今觉得诬了你,心中有愧,你已经可以多加利用,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想要让愧疚加倍啊。”
“那自然是因为他清正,若是他不清正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让他帮我了。”虞薇蕊这话说完,陆枭有些隐隐的醋意,“你倒是煞费苦心,怎么不知道将这心用在我身上来。”
“毕竟这事儿到底也不是你管呀?下回你管管事儿,我也去求求你!”这话说得像是哄孩子的话一般,不知陆枭听进去没。
“年后便是布匹的初步采选了,你们可准备好布料了?”陆枭骤然提起,虞薇蕊笑道:“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但到底还是缺了些新意,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吗?但思来想去,布料总共也只有那几种织染方式,新奇也新奇不到哪里去。”她状似苦恼,陆枭却知道这人又在框人。
“你早就想好了吧?说吧!又差什么了?”
虞薇蕊听这话,笑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想法我已经有了,只是这染料中差一个东西,还想找你借一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