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话说转眼间就是元宵宴会,原先预计的商会主持的宴席变成了元宵宫宴,原到是公主爱美,想要亲自选择出嫁时所用嫁衣的布匹,所以经织染所初步筛选后,四家染坊进入了终选。
其中万永坊也在其列,只是初筛时有些许风波。
“这匹布虽精美异常,但若是筛选最佳的,那也有些缺少新意了,不知万永坊何时变成了如今这般墨守成规的模样。”一位穿着华丽的内官说道。
一旁有几人附和,另外几人只是静默悄悄瞧着工部侍郎陆文渊的神色,只见他慢慢睁开半合的眼睛,从一旁的太师椅中站起,指尖轻轻挑起布料,又将指腹放在鼻边轻嗅,一阵幽香入鼻。
“虽样式中规中矩,但这染料也算用心。”他这话一说罢,其他人也模仿他闻了起来,才知其精巧设计,那位内官只觉被拂了面子,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众人不敢搭话,这分明是宫中负责织染处的内官和工部织染所的矛盾,他们就不要掺合了,免得殃及池鱼。
陆大人也不恼,“虽是雕虫小技,万一公主女儿心性喜欢呢?不若纳入备选?”他话说得软和,那内官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才结了此案。
虞薇蕊听见陆枭说起此事,神色淡淡。
陆枭却有些阴阳怪气,“我二哥如此,倒是十分爱护你们万永坊。”
“那是自然,入围这四家唯有万永坊背后没有什么支撑,他助我们也就是助他自己。”
陆枭心道,果然她从来都是步步为营,计算清楚的。
便也没有继续问这事,只道:“你就打算吧那匹布送进宫?麻痹敌人也太过了吧?”
虞薇蕊笑道:“陆三少也太过看得起我了,说不定我就是难以复刻凤影纱了,浪费了你难得的好材料。”
“你说这话就是敷衍我了。”
虞薇蕊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万事就怕没有新意。”陆枭便知道她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闲话不叙,只说这四家坊主一得到消息便会坊中准备,长春坊由于初筛时已见了万永坊的布匹,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还是主子说的对,没了虞家那几位老人,万永坊早已复刻不出凤影纱了,如今这匹布,行外人看或许觉得精致,行内人打眼一瞧,便知道差强人意。”
陆明正听着这恭维,笑得开怀,林非适时得将拨好的葡萄放入他嘴中,他回头笑得宠溺,咽下汁水后,感觉灵魂都不在这件事儿上了,尽数被这位林姨娘钩了去。
坊主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非适时开口,“夫君自然是厉害的,那虞家现在也是秋后的蚂蚱,最后一蹦了,我瞧着坊主你也没必要太过紧张。公主想必也是看了许多好缎子,定然识货。”
陆明正很就不想管这些繁杂的事务,听这林非的话便挥挥手让长春坊坊主出去,愣是连自家产业的布匹都未曾看一眼,便拉着林非进了房。
坊主原本对此事是十拿九稳的,瞧着这阵仗,只觉得摊上这样的东家只怕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心中有了计较,他叫了手下过来,吩咐他多派些人手,多多关注其他几位坊主的近况。
手下奇道:“这是为何?”
坊主压低声音道:“我们底下这些人,手上不过是这些布料罢了,若是不趁着手中还有机会去够一够,如何挣来更好的前途?”
手下一点即通,立马去办事。
这边万永坊却是忙得如火如荼。
虞薇蕊拉着老师傅的手问道:“这回怎么样?”
那老师傅成竹在胸,“不是我夸口,若是连我都不能重现凤影纱,那便没人可以复刻了!”
原来那日是虞薇蕊见长春坊派人来监视,便假装制作凤影纱,带着那几位手艺尚可的师傅制作,但当她拿出假的犀牛角粉时,他们都没有察觉,虞薇蕊便知道凭这群人定然很难复刻。于是便顺着这阵仗做了个戏,假装添乱以至于原料浪费,凤影纱绝迹。
实则暗自托陆枭继续寻访当年的老师傅,终于是在界限前寻到了。
虞薇蕊回头,忽看见了福喜。
她上前问道:“怎么了?”
“这几日府中来了生人。”
“可知道是哪边的人手?”
“应是长春坊的。”福喜答道。
虞薇蕊思忖道,这时来是为了打探他们的进展?还是为了其他?想起那日在长春坊听见的,她说道:“你且带我去瞧瞧。”
他们左弯右转去了院后一个暗室,只见一个身着杂役服的男子被捆在角落。
“把他放开,我问问。”
福喜将那人眼罩拿开,又拿出他口中塞布,虞薇蕊打眼一瞧,大熟人啊!这不就是那位长春坊坊主的手下。
还未等他出声,虞薇蕊笑道:“稀客啊!长春坊来我们这里,哪里需要这般打扮呀?莫不是偷秘方来的?”
那手下气急,“我们长春坊哪里需要偷你们的秘方,还不如我们坊中染的好看。”话已说出,便知不好,这么简单就被炸出来了。
“你也别急着否认,你们长春坊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这时候你们也知道了我们参赛的布匹,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又何必前来监视呢?”
话说到这里,福喜又附耳道:“另外两家也有人瞧见了他们的人。”
这时候加人监视,意义不大,她转头看向那手下直接说道:“我也不必与你们绕弯子,你们过来到底是为了赢,还是为了另寻东家?”
见她直接将他的目的点出,便觉得这女人委实不简单,又想到坊主的叮嘱,“这时候若是谁家第一个发现他们,便可以试探一番,最先发现的一定是谨慎小心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师傅倒是没跟我说过被猜出来了该如何。”他嘴里嘟囔着,虞薇蕊没听清,正准备问,却被他打断,他视死如归道:“坊主确实有这个意思,让我带人来寻新东家。”
虞薇蕊觉得他表情好笑,还是个半大孩子,“你瞧着我让你们新东家如何?”
听她这话,那手下眼睛睁大,“我……我要问问师傅。”
“我可不好直接将你放了,不若你写封信我叫人带给你师傅,让他过来与我面谈?”这话明显不是商量。
那孩子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又觉得到底是自己不济,被抓住了还连累师傅,想想觉得自己实在该死,一副不愿就范的样子。
虞薇蕊也没有太多耐心,恐吓道,“若是你不写信,我便叫人入了夜将你师傅绑来,你们就彻没有谈生意的机会了。你写信我不会干涉,你大可将情况说明,若是你师傅不愿来,我也不会牵连,你道如何?”
这手下终于愿意,瞧着信件封了口,才松了口气。
入了夜,虞薇蕊总算是等来了长春坊的坊主万老板。
“在下来迟,还望虞掌柜息怒!”他白日里见手下迟迟未回,便觉得出了事,恰好陆明正来巡铺他也不好叫人去寻,幸好林非又将人拉了去,他长吁一口气,便收到了徒弟的信,“真是个呆子!”他骂道,这分明就是他们找得好东家。
只是那布匹,实在一般,想到万永坊的手艺,他又感叹,却见那送信人拿出另一个折子递给他,“小姐说你若是看了这个便明白了,他起初不信,后来打开折子,一惊。
“这……这是?凤影纱?”他语气中难掩激动,他是见过凤影纱的,一直难以忘怀,如今万永坊有能力复刻凤影纱了?那为何?种种奇怪情形,凑到一起,他忽然明了,“虞老板早就发现了啊?”这话是疑问句,却在他心中早已确定,心中更是佩服这位虞老板。
“比凤影纱还差点儿。”虞薇蕊说道。
张春坊主万老板此时已经来到了万永坊,只见徒弟一脸悲痛,便知道他还未搞清楚情况。回头问起这布料就听见虞老板轻飘飘的这句话,他更是心惊,不是凤影纱?细细摸来,才发觉,确实缺少了些细腻质感,且黑暗中荧光不足,且不稳定。
“莫不是缺了材料?”
虞薇蕊欣赏道:“不愧是行家啊!”
“难道虞老板没有那材料了?”
虞薇蕊却摇头,“时候未到,这只是试验品。”
试验品自然是不会用真正名贵原料去试,但半成品便如此厉害,不敢想象真正的凤影纱面世该会是多么令人惊叹!
当下便下定了决心,单膝跪下,“在下万永嘉,愿从此为虞老板效犬马之劳!”
徒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师傅是为救自己忍辱负重,心中难受,却被他拉下一起跪下,磕了几个头。
虞薇蕊心道,她没看错人,果然是可造之材。
“说起来,我确实有件事儿需要万掌柜帮忙!”
“虞老板一句话,我马上去做。”说得大义凌然,一副要奉献生命的模样。
虞薇蕊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需要万老板赌上性命的事情,还需要你与我好好配合一番。”说完指了指那半成品的月影纱。
万老板似乎懂了,挑眉问道:“抛砖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