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砰”得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瞧着你们都是废物不成?不是说她们定复原不出凤影纱吗?今日倒是让你们出了好大一个洋相!满京城都知道我长春坊是东施效颦的了!”陆明正怒气正盛,无人敢去触他的眉头。
底下跪着的人都瑟瑟发抖,虽说这万老板已经存了离开的心思,但这时还是不敢触他眉头的,只盼着这位祖宗快点消气。
却听得一个温柔妩媚的声音传来:“郎君莫气,这和皇家做生意也不一定是好事,说不着就好事变坏事了,一不留神便是人头落地啊~”
听见林非这话,陆明正一怔,复而笑道:“还是你机灵!你们这些蠢货,快滚出去!”
虞薇蕊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倒没有太意外,毕竟这人是陆明正,想他闷声受了这气也不现实,不如顺着他这力道做些文章。
“劳烦万掌柜了,只是还要劳累你在长春坊多待些日子。”
万掌柜也是聪明人,知道虞薇蕊是想让他帮忙探听消息。“只是这……”他表情却还是有些为难。
虞薇蕊笑道:“定是会给你找个体面的离开方式的。”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万老板悄然离去。
只是虞薇蕊还需要再去见见自己的那位故人。
在百花苑见到虞薇蕊的时候,林非并不意外。
“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林非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虞薇蕊看着端坐的林非,“我理解不了。”她理解不了林非如今的作为,一如当年她也不知道这位林非姐姐在做什么一般。她总是这般温温柔柔的笑着,却暗自做些石破天惊的事情。
“薇蕊,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前进便好。”她低头修建着眼前的花枝,又抬头定定看着她,认真说道:“莫管别人做什么,你尽管做自己想做的。”
虞薇蕊听见这话,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她不再是只身一人,上面总是有人护着,有父亲、有母亲、还有这个每一次她遇到危难时都会站出来的邻家姐姐。
“可……”却偏偏说不出口,可她害怕,害怕前路只是自己孤身一人,更怕她走下去会迟早与她这位故人为敌。
她不知道林非如今在做什么,也默契得没有问,她不会说,就像自己也不会说一般,她们是相似得人,也因为相同才会痛苦。
“可我们或者道路不同,或者下次遇见会是敌人,但薇蕊,我们从来都不是活在未来的人,既然再次相逢,便是最大的福泽了。”林非说出了她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否定她的猜测。
虞薇蕊轻叹,“你要做的事情,我向来是挡不住的。既如此,不如一醉方休吧!”
而后二人无言,一杯连着一杯喝着,却越喝越清醒,两人都是酒量好的,喝了半日,不见一点醉意,但仍是相对无言。
看着虞薇蕊离开的背影,林非嘴唇翁动,“抱歉。”
回到虞府门前时,正巧遇见白子翎到了家门口,他虽样子狼狈,但脸上表情开怀。
虞薇蕊已有半分醉意,“相公,何事如此开怀?”
“娘子,你知道吗!我被米铺招进去了,不是靠别人,就是靠我自己。”
虞薇蕊笑着看着白子翎,“真厉害!”
白子翎回过神来,却有点害羞,“其实也只是米铺小工,没有那么值得骄傲。”
“相公你真棒!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大步了,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的。”夸奖白子翎的话不走心地蹦了出来。
越夸他脸越红,“好了好了,娘子你别夸了!”他头越来越低,虞薇蕊却觉得逗他甚是有趣,却在回头时看见了朱红府门夹角处的一抹衣角,他来了?
就在她惊疑之时,陆枭如同鬼魅一般,慢慢走出阴影,露出一双乌黑深沉的眸子,正好与虞薇蕊瞧过去的目光相撞。
白子翎突然发现娘子站着没动,似乎看向他的身后,他正准备回头看去,却被虞薇蕊抱住,“别动,相公!我头有点晕。”
不知为何,虞薇蕊不愿白子翎和此时的陆枭对上,明明眼前这人才是自己的相公,愣是被陆枭看出了种她在偷情的感觉。
白子翎连忙将她扶住,揽着便往府中走。
不知过了多久,虞薇蕊才慢慢踱步而出,却没有看见陆枭的身影,她定是痴狂了,才觉得陆枭还会再此等着。
长吁了一口气,虞薇蕊准备转身回府,却被一只大手揽入怀中,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一带,双脚离开了路面。
“陆枭,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枭没有答话,他今日的样子却格外的瘆人,虞薇蕊直觉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她不想这个时候去问。
不过一会儿,他们到了郊外,四周野草丛生,阴森得有些可怕,虞薇蕊此时酒是彻底的醒了,“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陆枭,你……你说话呀!”
夜风裹着青草的香味吹拂在她脸上,她此时已经分不清方向,唯有默默捏住陆枭的衣角,以免走失彻底回不了家门。
陆枭今日穿着一身黑衣,在黑夜中,也不应声,如同鬼魅一般。
终于,他们似乎是到了目的地,看见眼前的墓碑时,虞薇蕊呗吓得后退了半步。
陆枭径直走到了那个比较新的墓碑处,细细打扫起来。
这墓碑似乎是后来建的,难道是?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想,慢慢走了过去。
陆枭燃起几根香,顿时烟雾缭绕,在烟雾中,虞薇蕊终于看清了那墓碑上的字——慈母尹月衫之墓。
果然是她,她隐约想起,陆枭曾提过,似乎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怪不得,他今日如此的伤怀。
陆枭已燃起黄纸,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神色愈加的讳莫。
虞薇蕊准备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却在快要碰到时收回了手。
她蹲下,拿起旁多余的黄纸,在一旁折起了元宝。
她慢慢得将折好的元宝放入火堆中,心中默默想着,希望您来生可以好好的活出自己,过快乐美好的一生。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只是陆枭在一旁烧着火堆,她在这边一边折着元宝一边烧着。
过了半晌,他突然说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声音有些喑哑。
“你没有的话,我也没有。”她没有必要与他解释什么,至于其他,陆枭不说,她也不问。
陆枭语气讥诮,“你连安慰我都不愿吗?明明刚才……”明明刚才她那样开心的夸奖着白子翎。
虞薇蕊低头看着未燃尽的火堆,声音平稳,“如果你需要的话。”
陆枭却哽住了,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得便将他的话堵住,他说不出求安慰的话,如同他不愿求她爱自己,却又总是情难自抑,他气她的无情,但也气自己的犹豫。
火焰慢慢燃尽,虞薇蕊站起身来,其实她是有些生气的,她自然知道陆枭今日心中的困苦。但他总是这样,不说一句话就将她的一切计划打乱,没有任何前情和预告的出现,却要她为他的一切人生负责,可是,说到底,从认识陆枭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不是真诚的,又怎么能苛求她的真心呢?
“我累了。陆枭,送我回去吧!”虞薇蕊说道。
陆枭冷笑,“是我又失去利用价值了?你也搭上了陆文渊,所以我没用了?你又想将我丢弃?”
虞薇蕊强忍已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只觉得着这场景可笑至极,“那你呢?你又想如何?我当初一片真心,想要你进入我家的时候,你的承诺和言语都是假的。我是不想追究,但我并没有忘记。你当年利用虞家韬光养晦,甚至险些引祸到我爹身上,许下守护一辈子的诺言,到头来却只是将虞家当做过渡站,你这又算什么呢?”
陆枭重见虞薇蕊以来从未听见虞薇蕊提起当年的事情,如今这一说,陆枭心中却又些慌张,他再见虞薇蕊,虽然是因为心中压抑已久的爱意才如此纠缠,但里面藏着几分地位颠倒的愉悦和使用权利的快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反复琢磨着当年虞薇蕊所谓的抛弃行为,却有意地忽视了自己当初的欺骗和卑劣之处,更是忽略了虞薇蕊的聪慧。
或者这不是忽略,只是不在乎。因为他确定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可以拿捏住她了。
那他如今的焦躁,到底是因为爱而不得,还是权利无法施展的惊慌呢?
虞薇蕊见他低头沉思,叹息道:“无论往日纠葛如何,陆枭,小时候你利用虞家,而今我走投无路利用了你的爱意,就当我们彻底扯平,一拍两散好吗?我累了,真的不想再同你玩这样的游戏了。”
这话说出,陆枭的心如坠冰窟,他声音都有些颤抖:“那那个案子呢?你不再查了?”
“我只想过回正常人的日子。”
陆枭却觉得可笑,正常人?这句话如同一条导火索,他怒声道:“我也可以杀了你!”
“当然可以,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