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狗子就跟我回去了,若是想见她们,就去城里云浮客栈找阿福……”宿方梨小声念出来,“季黎川?”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方家村的人都还在,只是被带去了另外的地方?
宿方梨蹙眉,仔细看过纸上每一个字。
确实有可能。之前方大娘讲这些事时,也只是说自己不在家,侥幸逃过一劫,但她也没有亲眼见到,异族人杀害方家村人。
她将纸条小心叠好放进包里。不管怎么说,还是去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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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浮客栈据说是城里最大的客栈,宿方梨随便问了几个人便找到了。
远远看着客栈门口围满了人。
生意这么火?宿方梨咋舌,走得近了些。
“什么钱袋子丢了,我看你就是想吃霸王餐!”门口,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恨恨道。
他手上死死拽着一个男人的脖领,不让他离开,“不拿出银子来就别想走!”
他这边骂完,转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热情地招呼客人:“客人里面请,客人打尖还是住店?今日小店招牌菜,客人多多赏脸,绝对不白来!”
“我那钱袋子真的丢了,我进店前还有呢。”被他薅住的男子无奈解释道。
“哎呦呵,白吃还不满意,还想讹钱是吧?”小二冷哼一声。
那人梗着脖子:“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店里小二手脚不干净?”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要动手。围观的人只顾看热闹,恨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
有人拱火道:“搜他的身!”
宿方梨无意看热闹,走到客栈附近,找到一个小二问:“请问此处可有一个叫阿福的人?”
“这位小姐,您找我?”听见自己名字,那个拽着吃白食的小二看过来,“不知小姐有何事?”
围观的人,视线全部看过来。
宿方梨猝不及防成了众人关注焦点,有点头疼。
人多眼杂,她不好说什么,想了想,从包里拿出筷子筒递给男人:“在下对占卜之术略有涉猎,不如你抽一签,我起卦算算钱袋掉在了何处。”
以往都没有见过女子占卜,男人惊讶迟疑。旁边阿福见状大声道:“果然我看你就是想白吃,不然怎么都不敢?”
“谁说我不敢?”男人梗着脖子抽了一签。
-【教皇】
教皇端坐在高台之上,身后是两根高大的石柱。
宿方梨想了想,问道:“店里是否有两根柱子挨着的地方?”
“有。”其中一个小二道,“就在楼上,最里面的窗户那里。”
宿方梨:“不知可否过去帮忙看看?”
那小二跟阿福对视了一眼,应道:“好,那我去看看。”
等待中,宿方梨感觉到有不少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人凑过来问:“这位大师,可是当初南巷捡到小孩的那一位?”
宿方梨讶异点头,听见那人继续问:“大师可会找人?我有个小妹丢了。”
他一脸急切:“不知大师是否愿意出手指点一二?在下甘愿奉上全部身家,只求能得到小妹的一点消息。”
宿方梨抬头看他星盘。
占星中,兄弟手足看第三宫,年幼的小妹也会看第六宫。
这人三宫主星落入十二宫,与天王星、海王星相刑,说明他早年兄弟姐妹缘分多有波折,容易出现意外分离、走失或者音讯不明的状况。
然而,三宫内同时得木星庇佑,与主星成和谐相位,终有转机。
古代丢了孩子,很大可能是找不回来了。
但看他一腔热血,不愿放弃,宿方梨也不想他受此折磨。
“放心,定能找到。待此处事了,我随你去看看。”宿方梨安抚道。
“当真?”那人激动,“如此说来,我家小妹还活着?”
宿方梨点头。
上楼去找钱袋的小二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钱袋,展示给众人看:“当真在两个柱子中间!太神了!许是下楼时候碰掉的,那里少有人去,因此无人发现。”
“看看,这可是你的?”
丢了钱袋的男人立刻点头:“没错。”
他从钱袋里面掏出银子塞给阿福,道:“瞧见没?可数好了,我可不是吃霸王餐!”
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意犹未尽,不想离开。还有人冲宿方梨喊话:“仙子可否帮我也算算,我的钱去哪儿了?”
宿方梨看过去:“你也丢钱了?”
旁边有认识他的人拆台:“他就是个穷鬼,他有什么钱?”
穷鬼一脸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才要问神仙,我的钱,究竟被谁捞去了?”
得,又是一个拿占卜当许愿的人。
宿方梨不再理会。
她对要找小妹那人说了一声,转头问阿福:“可否借一步说话?”
“哎呦,今日可是多亏了客人,客人里面请。”阿福一脸殷切,带她进了客栈。
两人走走停停,来到客栈后院。
四下无人,宿方梨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询问,阿福已经猜到她的意思,朝她伸出手。
想了想,宿方梨将季黎川写的纸条拿出来递给他。
阿福接过又仔细看过,才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卷递给宿方梨。
“这便是。姑娘收好,可千万莫要遗失了。”
宿方梨迟疑,问他:“这季黎川,究竟是何人?”
阿福神神秘秘:“姑娘到这纸条中的地方去,自然就会知道。”
他说完,顿了顿,补充道:“若是可以的话,姑娘还是尽早前去。”
“为何?”宿方梨不解。
阿福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天空,语气怅惘:“既然你是他介绍来的,我也不瞒你。这城里,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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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栈,找人那男子迎上来,“大师可忙完了?大师可要坐下歇歇喝口茶?在下家便在附近,不知该准备些什么?”
终于找到一线希望,男子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大师不悦。
“便去你府上占卜罢,若是有令妹的生辰八字更好。”
到了才得知,这人竟是个大夫。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这便是家妹的生辰八字。”罗浦道,“小妹名叫罗织,小时我随父亲出门看诊,小妹独自在家,不慎走失……”
他一脸痛苦回忆道:“早知如此,当时便央求父亲带着小妹一起出门了。这几年我找了许多占卜先生,但都没有结果。”
宿方梨理解这种感受,她劝慰道:“令妹一定平安无事。”
她要了一副纸笔,开始算罗织的星盘。
先算她命运,是否活着,再算她如今身在何处。
罗浦在旁看着,女子沉静的气质也感染了他,焦灼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等待中,有人过来问:“师父,早上那帮人又来了,还把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病人都进不来出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罗浦下意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宿方梨被影响到。他靠近小徒弟,低声问:“又来了多少人?”
“足有几十个!”徒弟一脸害怕,“师父,这可怎么办?我们不会要死了吧?”
小徒弟的哭腔引起了宿方梨的注意。她抬头,奇怪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浦迟疑。宿方梨又道:“无妨,我已经算完了。而且,我看你二人今日运势尚可,不必烦忧。”
“当真?”罗浦闻言松了口气,道:“今日突然有一群脸生的人来求医,我观他们一脸凶煞,不想惹火上身,便拒绝了上门看诊,只开了些药。谁知,他们不愿罢休,竟把医馆围起来。”
“竟如此,他们是要看什么病症?”宿方梨皱眉问道。
“据说是眼疾。”罗浦道:“应是外伤导致血液淤积,引起失明。”
宿方梨惊得站起来:“当真?我去看看。”
这症状跟贺承寰一模一样,又同样在城里,很可能就是他。
宿方梨快步走出大堂,罗浦想拦,看她的表情,又收回手,跟着她一起走到大门处。
“方姑娘?”
门外围着医馆的人果然是贺承寰的手下,他们都认识宿方梨,见她从里面出来,惊讶问道:“方姑娘也是来给大人求医的吗?”
跟在后头的罗浦惊讶:“原来大师认得这些人?”
宿方梨回身:“罗大夫,失礼了,这些人我认识,不必担心。我跟他们说,让他们离开。”
“不必!”罗浦立刻摆手道:“既然是大师的朋友,在下便上门去看看。”
他转身叫上小徒弟:“带上我的药箱。”
“既如此,便一起去吧。”宿方梨道,她也没想到竟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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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已经派人过去将那医馆围上了。”地三说道。
“嗯,你多盯着。不要放任何人进出。”叶知晦吩咐:“我就不信这样他还不肯来看诊。”
这城里只有一家医馆,不然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要伤到他们,只围着就好。还有,多派人人去别的城里,找到可以治眼疾的大夫就带回来。”
“倒也不必做得这么绝。”旁边的贺承寰道,“应该只是磕到了头,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
“殿下倒是仁慈得紧。”叶知晦语带嘲弄,“若是殿下执意如此,咱们便回去,因为殿下的眼疾,我们可是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殿下认命不想争了,叶某也正好告老还乡,回京娶媳妇了。”
“我……”贺承寰沉默。良久,才继续问:“她呢?”
闻言,叶知晦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他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毕竟如今的贺承寰什么都看不见。
“不清楚。”叶知晦摇头,“许是留在方家村不回来了也说不定。就算她肯回来,老师也不会同意。你忘了之前老师是如何将她送走的?”
“老师不会为难她。”贺承寰道。
叶知晦冷哼一声:“之前是不会,但如果他知道你为了救方姑娘甘愿走入何昌那厮的圈套,又因为保护她而目盲,你觉得老师会如何?”
贺承寰非常清楚老师的脾气,被叶知晦说得哑口无言。他突然想起什么:“老师呢?还没到吗?”几日前便说要来,但时至今日,还没到。
“没有,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叶知晦摇头,表情稍显凝重,“就算那大夫不肯过来给殿下治眼睛,我们最晚明日也要回去。异族人那边应是快要按捺不住了。”
“嗯。随你安排吧。”贺承寰淡淡道。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蒙着的眼睛,感受到眼珠轻微的转动。
他并不后悔。
沉默间,有人进来禀报:
“殿下,大人,方姑娘带着大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