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被疏通的零星百姓中忽的窜出一名三岁幼童。
孩子长得玉雪可爱，手举糖葫芦，似乎并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跌跌撞撞的窜来窜去，绕了一圈后在几人跟前不慎绊到颗石子。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郑蒙嫌弃伸手将人拎起，“哪来的小童，也不知道……呃……”
话没说完，他瞬间皮肤青灰。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一瞧，整个掌心密密麻麻的分布着黑色的斑点，一路蔓延至袖子口，细看还有蛛网一样分布的血丝，及其瘆人。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生出反应，整个人便双目无神的向后倒去，季寻真一惊，赶紧用勺子搂住避免后脑勺着地。
再一回头，哪还有什么三岁孩童？
中计了！
几人都没想到刺杀还有第二轮，而且来的如此迅速，眼看着林潇潇跟着踪迹追了出去，季寻真和一众郑家仆从都惊慌不已，也顾不上其他，手忙脚乱的赶紧将人抬到附近医馆。
但是显而易见的……能造成如此景象的，绝不是什么寻常毒药。
医馆三个头发花白的大夫连连摇头，生怕担上责任，显然也是认出了郑蒙，“恕老夫无能，此毒极其罕见，别说是医治了，老夫就连听也是第一回听说……”
“郑公子脉搏太过微弱，若是再找不到解药根治，采用其他法子吊着也是无用之举。”
这话基本上就是判死刑了，匆匆赶来的郑母气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被身旁服侍的丫鬟赶紧扶住了。
好一会才悠悠转醒，泪眼婆娑。
“药……我郑家什么奇珍异材没有？春儿，你快去取，将库房里那些药材都取来，今日便是一样样的试，我也要救活我儿……”
大夫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叹息。
季寻真看那原本生龙活虎的人躺着面如死灰，心里五味杂陈，许多丫鬟小厮匆忙的跑来跑去取药，更为这场景添了一分寂寥。
顿了顿，她从钱袋子取出那宋观给的药，倒出一些悄悄抹在郑蒙中毒的掌心。
季寻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但是她不想来异世交到的好友这么快就要死一个，鼻尖传来中药弥漫的苦涩，她稍稍后退几步，失神的望向窗外。
如果相逢注定是为了离别，那请让这个时刻来的更慢一些吧。
……
前方疾驰的影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变作人形，一会变作牲畜。
似乎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它跑的不紧不慢，直到后者充血的大脑渐渐冷静，脚步变得迟疑，才缓慢停下。
此时已经到了城外的荒郊林，错综复杂的地形不难看出离人烟有些距离了。
那东西舒展了筋骨，眨眼的功夫变作一个瘦弱的少年，僵硬站直了身子，悄然凝视她。
空气一片寂静，双方都没有先开口。
林潇潇握紧鞭子，已经有些后悔只身一人追出来了，但被一直寻求的真相和郑蒙惨烈的模样都让她咬了咬牙，没有退缩。
“到底为何，你们到底为何要如此针对郑蒙，到底为何要如此残害无辜？”
“残害无辜？”
对方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满脸兴味。“我可没心思招惹无辜之人，我做的一切都是冤头债主，血债血偿，谁若是阻止我，便同样是我的仇人。”
林潇潇眼眸一闪，只当郑蒙寻常吊儿郎当得罪了不该惹的东西，虽说她一向反感此人，但长达十多年的相处，她也知道郑蒙再荒唐不至于涉及人命。
……到底有何等仇怨能招来屡次暗杀，此事当真没有误会？
如今三言两语难以解释，她尝试岔开话题。
“那失踪的那些女子呢？还有前两日城外的女尸，她们有何错之有？还有霜儿……我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帮你作恶，但这些女子又何尝不无辜，这也是你的冤头债主吗？”
对方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女尸，不过说起那些女子，你又怎知她们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这不可能。”
似乎觉得无趣了，少年伸了个懒腰，动作怪异的蹲了下来，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橙黄的竖瞳，再也没有一丝人气，看着莫名有些令她发怵。
“我知晓你喜爱扶贫救弱，只是此事与你并没有半点关系，我只需让该受罚的人得到惩罚，事成之后自会离去……与其为陌生人伸张正义，不如仔细探探你林家的秘辛。”
林潇潇皱了皱眉，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追过来也只为了一件事，“……郑蒙中的毒，解药是否在你身上。”
“我哪有什么解药？”
对方的竖瞳微微一闪。
“我的毒都是四处搜罗来的，与其找我，不如盼着哪个江湖神医好心施救……不过郑蒙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你不是一直暗中调查此事，不相信那些女子是自愿为我办事？耳听为虚，不如林姑娘亲自来瞧一瞧她们如今的模样，也好圆了你的念想。”
“什……”
她眼睛瞪圆，话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瞬间没了意识昏厥过去。
……
天色慢慢暗沉，季寻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踱步。
她还是头一回在外面呆这么晚，一下发生这么多事总有些心神不宁，没有急着回盟主府。
郑蒙依旧昏迷不醒，郑家召集了丰州城所有的大夫，甚至给出高价找了住在盟主府的一些江湖医者过来，皆是无能为力。
就是有见多识广的人看出所中何毒，也不知具体医治方法，事情仿佛进入了死局……分明刚才还在热切邀请她做客的人，如今躺在病床上生死未知。
看着天边晦暗的星斗，她心底一片茫然。
“系统，你说郑蒙最后会怎么样，林潇潇为什么还没回来，她有遇到危险吗……我又能做什么呢？”
系统音过了一会才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飘渺。
“宿主无需担忧太多，一切发展都是命中注定……有时道路坦途遇险崖，有时柳暗花明天助力，你已经尽力而为，无法抗衡这些。”
她没有回话，脚步一顿，不知不觉再次绕回那个办丧事的巷子。
这个点家家大门紧闭，除了隐约飘来的饭菜烟火气，并无太大动静。
看着地上零星的白色纸钱，她也不避讳，饥肠辘辘的找了个稍微亮堂点的地方蹲了下来，慢吞吞拿出炒饭塞入嘴中。
只是吃到一半，似乎察觉一股视线盯着她。
季寻真警惕的看了过去，就见空荡的墙角不知何时蹲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对方杵着木棍，花白头发扎成灯笼辫，用看不出色泽的破布条扎了起来，虽说打扮有些破烂，但整个人神采奕奕，正紧紧的盯着她……确切来说是盯着她手中的炒饭。
“……”
“小丫头，这是在何处买的炒饭？我见不少店家都收了摊，你这炒饭色泽金黄用料繁多，想必味道一定不错吧……可怜老头子我一整天都没吃饭，腹中实在饥饿，也不知在归土之前能否能吃上这样一口炒饭。”
她陷入回忆，“……有研究表明，寻常人一天不进食并无大碍，若是身体健朗，靠着水源撑过三天也未尝不可。”
对方惊呆了，气的吹胡子瞪眼，把棍子敲得咚咚响。
“你这女娃好生冷漠，老头子已到古稀之年，就是撑过今日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了，不过是碗饭，里头纵然放了山珍海味也可匀给老头子我一半！”
“……旁人把大鱼大肉送到我面前都不稀罕，老头子吃你一口炒饭又能如何？”
季寻真叹息一声，没被激怒。
虽然这老头打扮形同乞丐，但言语却看得出不同寻常，何况大半夜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根据一般的套路来看，有可能是游走江湖的隐藏大佬，如果给了炒饭概率触发一些小奖励。
可问题是……系统任务没触发前，炒饭根本不让试吃，先前的猫还能说是动物，眼前的大活人明显糊弄不了系统。
甭管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她想送也送不了。
顿了顿，季寻真从兜里掏出碎银递了过去，语气真诚。
“城东头还有酒楼没有打烊，我的炒饭真的只够一个人吃，劳烦您老人家多走两步，这些钱应该足够饱餐一顿。”
老头没有吭声，眼里逐渐有些兴味。
他既没有接钱也没有离开，佝偻着身体蹲在离她半米处，默默看着她吃，眼底的渴望和灼热的视线让人难以忽视。
“……”
勉强扒了几口饭，她面无表情侧过身子不去看。
谁知那老头也跟着转了过来，如此对峙几回后，空寂的夜晚忽的传来肚子咕噜声，听的季寻真都想抽自己嘴巴子。
“……系统，如果因为这碗炒饭真让一个古稀老人死不瞑目，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
诡异的沉默后，系统不情不愿的开口了。
“滴……检测到宿主满足任务发布条件，请宿主在后天盟主宴上卖给规定人物一份扬州炒饭，任务完成后奖励一件蓝色品质预制菜品，一件蓝色品质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