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一段时间里，苏恬爱都没怎么见到过顾敛词，察觉到他比以前更忙了之后，苏恬爱有些诧异，在跟他要了一份课表，而他发来了两份后，她明白了，他修的是双学业。
怪不得，如果只是转专业的话，他只需要准备转专业考试就好，完全不需要提前那么久准备各种资料。
反应过来一切后的苏恬爱很是愧疚，她觉得自己对顾敛词还是不够关心，竟然从来没有问清楚过他在忙什么？在准备什么？在计划什么？
思及此，她开始很是贴心地天天给顾敛词点咖啡，顾敛词手机里每天收到的早中晚的问候，全都变成了——“咖啡到了，注意查收~”
他的回复也从“早安，午安，晚安”变成了“收到”。
看着变得越来越有人机感的聊天框，顾敛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没平衡好学习和恋爱的关系，两个人已经有五六天没有见过，而自己除了在这“收到”，别的一点都没干。
正想着，又来了一条信息：
Tianr：明天开始是清明节假期，接下来我都没课，我听同学说校门口最近开了一家很火的咖啡店，我去尝尝，也给你买一杯，今天不是外卖，我亲自送过来哦！注意查收~
Guus：宝宝，你在哪里？
Tianr：在宿舍，马上出门了。
Guus：好。
发完信息，顾敛词提起搭在身后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实验室。
“帮我关一下电脑。”他跟旁边的学长说。
学长抬起头来，有些惊，看着这个每天恨不得住在这里的人说：“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
苏恬爱一出宿舍楼就看见了顾敛词，她走过去，牵住他伸过来的手，惊喜道：“今天不忙吗？”
“明天就放假了，不怎么忙。”
两个人边聊边往学校北门走，苏恬爱问道：“学校物理系下个月是不是要办什么高校交流会，你们也参加吗?”
顾敛词点点头，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苏恬爱捏捏他的手，弯唇道：“我关注了学校物院和计院的公众号，消息自然灵通。”
顾敛词也笑笑，接着她之前的话继续说：“下个月我可能确实得天天泡在物理实验室里了，这个月还不算那么紧张，我这几天都和计院的学长们在一块。”
苏恬爱嘴巴圈成一个圈，“明白了，那你记得劳逸结合，别学完这个就立马学那个，累坏了。”
顾敛词垂眼握了握她的手腕，欣然应下。
两人很快到了那家店，意料之外的，店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
“这家店不能手机点单吗？”苏恬爱真诚发问，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要排队结账。
“新店开业，这几天客流量有点大，小程序崩了。”接待员走过来，对两人说，“二位可以先看一下菜单，然后去后方排队。”
苏恬爱一下子就蔫儿了。
不是她不想尝了，而是这天有点热，虽然才四月初，但B市的气温已经将近三十度，在这种天气里排个几十分钟的队，肯定会热死的。
顾敛词看出苏恬爱的顾虑，提议道：“恬恬，你先去店门口的太阳伞底下坐着，我买好就过来。”
苏恬爱几乎是立刻拉住他，“不要，说好我给你买的，怎么成我坐着了？”
顾敛词笑笑，拨开她的手，“谁买都一样，好了，坐吧。”
他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转身去排队了。
苏恬爱坐了没几秒就后悔了，又不是非要今天喝，等小程序修好了再来不就行了，她正要起身，被人叫住：“小爱！”
她回头一看，是桑韵和尚熙熙。
“你们怎么在这？！”
两人在她对面坐下，桑韵缓缓道来：“寒假的时候，熙熙不是说要来B市找我们玩吗？这不，来搞突然袭击了。”
尚熙熙兴奋道：“我还想着到你学校门口再给你打电话，给你个惊喜呢，结果遇上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苏恬爱沉浸在两个人来找她玩的喜悦中，才缓过来：“哦……不是一个人，和顾敛词一起。”
“他在哪儿？”两个人异口同声。
“在那儿，”她指了一下缓慢前进着的队伍，“排队买咖啡。”
“啧啧啧，”桑韵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这么热的天，你让人家排队给你买咖啡？太有实力了。”
苏恬爱脸一红，“他让我坐着的，你这话说的跟我压榨人一样。”
尚熙熙看了好久，在人群中找见顾敛词。他穿着一件白色开衫，黑色长裤，环着手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玩手机，虽都是低着头，但又和周边的人不同，活脱脱一副不问世事的清贵模样。
尚熙熙和顾敛词是初中同学，自小就对他有点滤镜，一看到那个只应该出现在老师家长口中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对象，在这里给苏恬爱排队买咖啡，她就感觉有点崩人设。
“这……你俩到底谁暗恋谁？”她没忍住问出来。
苏恬爱本来在玩手机上的草莓熊挂件，听见这话，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看向顾敛词所在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很明显啊，他暗恋的我。”
“啊？”
两个人又异口同声。
-
顾敛词回来后，看见苏恬爱身边的两个朋友，脚步顿了下，跟她俩打了个招呼。
经历过刚才苏恬爱的一番说后，两个人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木木地回了个“嗨”。
苏恬爱小步跑过来，接过一杯咖啡。
“你朋友们来找你了？”
“嗯。”
她缓慢又沉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咖啡好像不够分。”他道。
苏恬爱摇摇头，“没事的，她们两个不爱喝咖啡。”
顾敛词了然，看明白她在别扭什么，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去和她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好吧，”她依依不舍道：“等我回来，一定好好陪你。”
送走顾敛词，三个人直奔酒店，打算今天先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游玩。
几人来到苏恬爱家旗下的酒店，泡了会儿澡，又蒸桑拿，按摩解过乏后，才回到套房。
尚熙熙奔波了一天，累瘫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美滋滋道：“和‘老板’本人一起开房就是好啊，享受的都是最高规模的待遇。”
苏恬爱笑了，随手拿了一个抱枕去砸她。
桑韵敷了片面膜，也递给她俩两片，随口问道：“我记得之前有一次跟你打视频，你说和顾敛词在酒店，是这家吗？”
苏恬爱撕开面膜，因为手里动作的原因，说话慢慢的：“是，学校附近五星级的酒店就这一家，我听说他开房后就猜到是这家了，还去给他消了付过的房费，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察觉。”
她知道，他不像是那种会看自己消费流水和收支账单的人。
尚熙熙贴上面膜，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开房？你们两个人吗？”
她惊呼一声：“发展迅速啊！什么时候的事？”
苏恬爱也贴好了面膜，知道尚熙熙是误会了，想笑又不能笑得幅度过大，便强忍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是他有段时间学业重，会学到半夜，在宿舍怕吵到他舍友，然后就在学校外面开了间套房，我来找他待过两次而已。”
“就纯聊天？”
“那倒也没……”
“什么叫那倒也没？”桑韵也急了，坐过来扼住她的脖子，“你老实交代。”
苏恬爱被这么一“关心”，明明没什么的事情，反倒不好意思开口说：“就是……反正没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步。”
“是吗？”听到真实的回答，尚熙熙反倒有些不赞同：“那也太慢了。”
苏恬爱差点把面膜笑掉下来，“你刚才不还说太快了吗？”
尚熙熙振振有词：“那只是我有点惊讶而已，但后面这句吐槽是真心的。”
桑韵在一旁打配合：“就是啊，慢死了，没实力。”
苏恬爱欲哭无泪，刚才是谁在咖啡店门口说自己有实力的。
“你们两个也太……这种事是能急的吗？”
“行行行，你们两个慢慢来。”桑韵打算暂时掀过这一话题，问了点别的：“既然他那么早就喜欢你了，那你高一找他问题，他怎么不理你？”
说到这个，苏恬爱陷入了回忆。
高一的时候，她和顾敛词一直都是同桌来着，她内心一直想和他搭话，但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怎么也找不到跟他说话的理由。
顾敛词这个人看着谁也不太爱搭理，也不怎么主动跟人说话，这要是别人，就这几点已经够让她离得远远的了，但对于他，苏恬爱将这归类为理科学霸的通病，不以为意。
但好在，她发现他对于同学过来请教题目这件事，还算热衷。
苏恬爱跟他做同桌快两个月，几乎没看见有谁来向他问题被拒绝了的，虽然来问题的都是男生，但如果让她做第一个向他问题的女生，她也是很有胆量的。
总不能只给男生教题，不给女生教吧。
结果，事实还正是如此。
那是一个安逸的午自习，班里一部分在午睡，一部分在小声聊天，但大部分和苏恬爱一样在写数学课堂作业，那是午自习结束后要收的。
她看着周围没人打扰，他又写完了作业，她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本子往他那边一推——
“这道题……你能教我一下吗？”
身旁的人却只是瞥了一眼，“我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
苏恬爱盯着他早就写完并放在旁边的课堂作业本，疑惑道：“你不是写完了吗？”
顾敛词淡淡道：“家庭作业还没写完。”
“……”
她没话说了，还真的被拒绝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勇敢。
她默默收回自己的本子，开始老老实实写作业，还在草稿纸上重重写了一个单词——“sich verbergen”。
藏匿。
再后来，她就没跟他主动问过题了。
回想完这一切，苏恬爱一把撕掉了面膜。
“气死我了。”
-
三天假期很快结束，苏恬爱和朋友们玩得挺开心，唯一能证明她生过气的，就是给顾敛词的备注从“亲亲男友”又换成了“讨厌鬼”。
顾敛词那一日三次的咖啡问候，也不复存在。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反正自己最近不需要熬到深夜，也搬回了宿舍，就是每天两头跑上课，没什么时间去找苏恬爱。
直到五一假期，苏恬爱和林落汐还有李妤苿出去泡温泉，没告诉他一声，他才觉出一些不对。
从别人朋友圈知道她去玩了以后，他问了她一声，怎么没和自己说，她的回复略显冷淡：
Tianr：哦，忘了。
不对，是很冷淡。
顾敛词看了几眼手机聊天框，最后还是关掉了，没有多想。
反观苏恬爱那边，林落汐目睹了这一个月来她生气的全过程，劝道：“他虽然以前对你冷了点，但那也是以前啊，现在没有对你那样了吧？而且你俩都什么关系了，你出去玩不跟人说一声，人家来问你，你说忘了，站在他的视角不是更过分吗？”
李妤苿点头道：“我觉得你回去还是找一下他吧，万一两个人都在这儿生闷气，那还怎么处？”
于是，五一假期一回来，苏恬爱便踩准点，去顾敛词的教室门口等他，她知道他待会儿没课，准备问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图书馆。
苏恬爱来的时候这堂课已经结束，在楼道迟迟不见顾敛词出来，她便走到阶梯教室的后门，正怀疑着他有没有来上课时，却看见顾敛词坐在最后一排，低头在桌面上写着什么东西，面前还站了一个女生，低头看着他写。
身后的秦暮和方彻半靠着桌子，似是在等他。
“快点儿吧你，就这么一个东西你都墨迹多久了？”秦暮半坐在桌子上，甩着一条腿，显然等得已经有些枯燥了。
苏恬爱眼睫一垂，没有再进去。
他总有耐心给别人讲题，朋友在一旁催他，他都没见一点儿着急要走的意思。本来都被林落汐和李妤苿说得气都已经消了，见他这样，她又气了起来。
方彻玩着手机，抬起头来看了眼顾敛词笔下的进度，正要再次低下头，他看见了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结巴道：“嫂嫂嫂……苏苏苏……”
秦暮皱眉，“嗦嗦嗦，嗦什么？嗦粉啊，中午再带你吃。”
“不是，”方彻着急，推了顾敛词一把，“苏恬爱刚才在门口。”
顾敛词抬头看过去，哪还有什么身影，他思忖两秒，掠过所有的信息，填完表上最后的本人签字后，起身就走，东西也不拿，只冲秦暮喊了声：“帮我填完。”
秦暮一头雾水，看了眼申请表最下面龙飞凤舞的“顾敛词”三个大字。
不是刚才让他糊弄着赶快了事，他还非要亲自慢慢写吗？怎么就托给他了？
-
顾敛词追到图书馆，苏恬爱已经打开电脑翻着看了。
他小心翼翼坐在旁边，嘴角抿起一个笑，“怎么没等我？”
苏恬爱看他一眼，不想吵架，只淡淡道：“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旁边人的视线灼热，看得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于是伸手按在了眉侧，堵死了他的视线。
顾敛词看她气得不是很厉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捏了捏。
他最近很喜欢用手捏她的手腕，苏恬爱不明所以又心正烦着，便甩开了，“你也别打扰我了，去忙自己的吧。”
顾敛词也不恼，只是收回手，撑着额头问她：“这么卷啊？”
“嗯哼，”她又看他一眼，“毕竟又没有人来找我问题，就顾着自己了呗。”
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出了声音。
苏恬爱皱着眉警告他，这里是图书馆。
顾敛词立马闭嘴，看周围都没有人，过了几秒后他还是没忍住，凑过来小声说：“你误会了，宝宝。”
“是吗？”她看都不看他了，“反正我看某人现在是真变了不少，以前高中都是直接拒绝的，对我就挺干脆。”
顾敛词笑容收了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又坐过去了一些，用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苏恬爱无奈道：“好了，你不要打扰我了。”
见他没有要离远一点坐着看书，不再看她的意思，她灵机一动，学他高中拒绝自己一样，说：“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
“我错了。”
顾敛词认错很干脆。
“我刚才没在给那个女生讲题，她是计院教授的助教，今年下半年有个计算机比赛，教授推荐了我去，她来给我送申请表，让我填一下，然后她拿过去，就这样。”
顾敛词第一次说话这么急，组织措辞跟写长难句一样。
苏恬爱听明白，回过神来问道：“那你追出来干什么？表填完了吗？”
“剩下的都是一些个人身份信息，秦暮都知道，我让他帮我填了。”
苏恬爱皱眉，“你蠢啊你，我又不会跑掉，你填完再出来不就行了？”
顾敛词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你都多久没来找我了，我还是分得清哪个更重要的。”
苏恬爱没再把手抽开。
顾敛词握着她的手腕，侧趴在桌上，“好了，你学习吧，我就在这儿安静躺着，不打扰你了。”
各种感觉涌上心头，苏恬爱抿抿唇，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看电脑。
看了没几秒，又转过头去看他，他已经闭上了眼。
苏恬爱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声说：“醒来，不许睡觉。”
顾敛词睁开眼看她，两个人都笑了。
半年前，来给他还衣服时，她还不敢吵他睡觉，而现在都可以明目张胆地故意叫醒他。
苏恬爱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仿佛两个人都还在高中，都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也没有人告诉他们未来会如何。
都不期而同地守着自己的秘密。
都曾望穿对方的背影，对视了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