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一道透明的薄膜，滚烫的灼热瞬间消失，雪白冰冷的铁皮在眼前延展，最中央漂浮着一颗球体，数不清的长管像是蠕虫一样层层堆叠，极力向着最中央挤去。
留心看能发现，那些虫管还在缓慢蠕动。
宋昭忍住强烈的恶心感，一寸寸探索狰狞的虫管，发现在它的最底部，摇曳着一朵墨绿色的幼苗。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快得仿佛要跳出喉咙。
女孩脸上的嫣红消散，缓缓松开握着男人的手，既然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那与之相对的，身边的人就显得格外碍眼。
男人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变化，不明所以停下脚步，回过身：“昭昭，怎么不走了？”
却见少女眼神冷冽，琥珀色瞳孔中夹杂似有似无的怜悯与嘲弄，她握住颈间挂着的银骨，增强行使规则的力量。
“沈愈，停下。”
男人果真没再动，茫然地注视她止不住恶意的眼睛，“……昭昭？”
第一熔炉人员守则第六条，不可违逆高等机械人的话。
“沈愈，我命令你，立刻自裁。”
冰冷的话语被那张柔软的唇吐出，银骨的力量没有被动用，宋昭不清楚沈愈能不能被控制，紧张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说不出的恐惧悄然席卷周身，仿佛有只眼睛正躲在暗处，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无论是谁，都别想越过她完成任务。
直到沈愈用不可置信的脆弱眼神注视着她，宋昭才微微放心。
还好，规则是真的。
规则当然是真的，但别忘了，站在少女身前的人，可从不是沈愈啊！
顾秋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得不说，女孩对玩家的无情深深取悦了他。
本就该如此，不是么？
否则，凭什么唯独让他一人受苦？
男人的手放在胸口，喃喃盯着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昭昭。”
他假模假样地做出委屈的神情，心里巴不得她再心狠一点。
这样，等发现真相的时候，才会更有意思。
不是吗？
男人俯视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还夹杂了更多的偏执可怖，她高傲仰头恶狠狠瞪着他，生怕被他抓住机会逃脱。
掩饰不住的声音哆嗦着提高音量：“沈愈，立刻自裁！”
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
“好啊”，他以一种跳跃的声线回答着：“昭昭的心愿，我怎么舍得拒绝？”
男人盯着理直气壮的少女，愉悦地品尝她气息中所有的恶念，唇畔的笑意险些咧到耳根，排列整齐的五官有瞬间的错位。
不愧是昭昭，就是想要他死，都这么迷人。
他漫不经心蒙上一层幻象，猩红的血迹点点溅落。
在心里数着倒计时。
快了，很快就能看到他最期待的场面了。
听到重物落地的响动，少女这才走上前凑近按压他的胸膛，确认已经没了心跳。
刚刚的恐惧散去，宋昭又对男人生出几分怜悯来，她对听话的男人向来是很大方的。
手上没轻没重把人摸了一圈，既然是为她死的，有什么好东西不应该都给她么？
满怀期待的心在空空如也的口袋里冰冷，她没好气扯乱男人的衣服，“什么都没有！还好意思来找我！”
丝毫忘了，要不是沈愈一路护着，她哪能这么顺利。
少女瘫软着坐在地上，小腿无意中压到男人冰冷的手掌，顿时晦气地移到他自己身上。
她明亮的眼珠，不可自拔地转移到巴掌大的绿植身上。
就是它！一定就是它！
宋昭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朝着正中央的绿植一步步走去。
她精致的脸上眼冒星光，不敢相信轻而易举就拿到想要的一切，只要摘下它，自己就能通关游戏，真正获得成为玩家的资格！
也就是说，只要拿到手，她就能再次回到人类世界！
满心欢喜的女孩自然没发觉，微弱的窸窸窣窣声从无人的周围传来，偶尔露出的一截紫色触手翻转着，埋藏在暗处。
昭昭，你现在的眼神，我好喜欢好喜欢……
以后就用这种眼神，永远看着我吧。
宋昭伸出手，紧紧抓住脆弱的幼苗。
可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不知何时起，那股响动声越来越大了，动静大到她难以忽视。
少女警觉回头，却已经晚了。
铺天盖地的触手囚笼中，瑰紫色竖瞳半睁半合，顾秋下身已全部异化，逶迤而来的触手突兀竖在半空，被他随意搭在肘下。
“怎么不继续了？”
这下，宋昭就是再没经验，也能看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根本不是沈愈，他是怪物！
“你到底是谁！”
想到自己一路上都和怪物同行，她厌恶地抬眼，却在触及恐怖的触手时忍不住连连退缩。
紫色的眼睛，顾秋！
一个熟悉的名字张口欲出，少女纤长的睫毛不住颤抖，试图寻找离开的退路，温热的手掌触及冰冷的铁管，冻得她一个哆嗦。
系统！系统！她不是已经拿到绿植完成任务了吗！为什么没有离开！为什么！
少女疯狂地在脑中呼唤游戏系统：“我不是已经通关副本了吗！快放我离开！”
【经检测，任务状态未完成！】
【经检测，玩家状态不符合！】
接连两道红叉闪烁，她瞬间手脚冰凉，娇美的容颜覆上难以自抑的恐慌。
顾秋满足地欣赏她脆弱彷徨的泪水，第一次发现人类的身体，是如此的美妙，竟然能生出香甜的□□。
“昭昭，你不开心吗？这可是玩家最想要的东西，你不惜把我和霍尔耍得团团转，不就是为了拿到它么？”
男人游走到她身边，用触手托举少女瘫软在地的身体，将人送到眼前，重重吮吸她无意中落下的泪水。
冰冷黏腻的触感浸得她一哆嗦，盘在双腿下的触手湿润Q弹，宋昭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做章鱼烧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这么长的触手，能切成多少块啊！
可随即眼角怪物粘稠的动作唤回她飘散的思绪，少女忍住呕吐的欲望，试图迅速寻找解决当前问题的办法。
但她很快发现，她没有任何办法。
不！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宋昭柔弱的手掌虚虚拢上顾秋的脖颈，她多想能直接掐死这个怪物，可她做不到，只能忍着恶心哄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甚至什么都没对你做过！”
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怀里不满控诉，顾秋自认为不是霍尔那种没脑子的蠢货，可还是在女孩一声声的质问里低下头颅。
笨拙地试图向她解释自己的心意。
“昭昭，你是完成任务就会离开的玩家，我喜欢你，你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他学着观察过的人类，向她露出真挚的眼神。
毕竟，就算是怪物，也懵懂向往着一份心意相通的爱。
爱？他也配！
宋昭恨他，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挂在火上烤，一个怪物居然想学着人类谈情说爱，她才不信！
但不管在心里如何咒骂，不管是真是假，她都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抓住这个能够商量的机会。
“好，我愿意陪着你，可我想去告诉叶英我的决定，可以吗？”
假的假的，她要去找的是叫霍尔的工具人，让他们狗咬狗。
注视着女孩柔软纯真的笑靥，阴暗的怪物缓缓收起脸上的爱意，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哄着她。
“不可以呢，昭昭。”
“我怕你一走，我就抓不住你了。”
顾秋抱起少女，随后转身看向蠕动的心脏。
宋昭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果然，男人开口：“昭昭那么辛苦才来到这里，一定是很喜欢吧？”
他低头，在惊疑不定的少女额头上落下一吻，黑色的蝴蝶印记刻在她的眉间，转而渐渐淡化。
顾秋第一次发现，往日最爱的蝴蝶，都不及昭昭的一个眼神。
让他卸下粗壮触手中的所有力道。
“昭昭就待在里面，等我来看你好了。”
……
顾秋满意地拍手，确认关着女孩的牢笼在眼前合上。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抵达的，自然不会是总控室，他断掉自己最粗壮的一条触手，亲手用祂的火焰灼烧，才形成了和总控室一模一样的空间。
至于那株绿植？
男人卷走掉落在地的根茎，巴掌大的触手断肢露出真容。
这一次的游戏，不可能会出现玩家想要的东西。
因为那样东西，早就毁了。
……
沈愈踉跄起身，一脚踩死还在蠕动的怪物，他用手指拭去嘴角滚落的鲜血，抬头仰靠在墙上忍痛清除腰腹的伤口。
数不清的诡异生物全部拦路攻击，饶是沈愈见多识广，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更严重的是，因为无法避免污染，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在第九次拍飞弹跳的眼睛珠子，手臂在空中挥舞半天，却只抓到一团空气时。
沈愈眨了眨茫然无措的眼，他已经重度污染了。
……
【沈愈是不是要死了？】
【想什么呢，这才哪到哪，商城一颗治疗药剂下去，他立马就活蹦乱跳了！】
【他怎么还不给自己治疗？】
【我记得……污染加重到一定程度，会丧失作为人类的意识，甘愿变成诡异。】
【大佬变成的怪物，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
……
无视系统的接连警告，他在不断绽放的扭曲花朵中，看到一丝微弱的火苗。
似有所感，内心生出的强烈欲望告诉沈愈。
一定要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