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刚下公交的少女背着白色的书包,手里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朝着早在公交车站等候的向欢奔去,高高扬起的马尾间散发着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
向欢被一股不小的冲击力向后带了两步,姐妹两人抱了个满怀,阳光洒在向欢扬起的嘴角和明亮的眼眸上。
本来向欢是说要去接她的,但是向愉坚持要自己回来,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向欢拗不过她。
她将人拉开,仔仔细细的将女孩瞧了一遍,又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故作姿态怪嗔道,“怎么越来越瘦了,小脸都快没了。”
向愉嘟着嘴不满的反驳道,“哪有,根本就没瘦好不好,上次在学校医务室,旁边刚好有个称,我一称比我同学重了整整十斤,十斤诶。”青春期的女孩好像更加格外的注重自己的身材,向愉也不意外。
向欢却抓住了里面的重点,脸上顿时担忧的问,“你为什么去校医务室?”
“啊?”向愉反应过来才回道,“我同学她感冒了,我陪她去拿点药。”
向欢听到松了口气,然后语气认真的对她说,“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姐我们快回家吧,太阳这么大,我都要晒黑了。”
向欢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两人边聊边往家走。一路上,向愉叽叽喳喳的说着这次他们研学途中的趣事。
“姐你是不知道,原来大学里面这么大,光是餐厅就有好几个呢。”
“是吗。”
“不过,我听说京华大学更大,里面更好看……”
背影在街角渐渐缩小,夕阳将两人紧依的影子无限拉长。
向欢早早的就备好了菜,两人一回到家直接炒一炒就行了。
她将最后一道熬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鸡汤端出来。桌上总共四道菜,三道都是向愉爱吃的,还有她挑食的青菜。
“姐,做这么多,我们两个又吃不完。”向愉边说边盛饭间看见向愉拿着碗将每样菜都分了一半出去,鸡汤也倒了一大碗。她疑惑道,“还有谁要来吗?”
向欢边做着手中的动作,边回答,“没,我给隔壁王奶奶他们送些过去,你先吃。”
“哦,那我去吧姐。”
看着这么懂事的妹妹,向欢由衷的从心里开心,摸了摸女孩的头,“好。”
铁漆门被敲了两下,上面簌簌落下几片陈年铁锈,一只布满沟壑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
“阿婆,我来给你送点菜,都是我姐自己刚刚做的,你们晚上就不用再麻烦了。”
王蓉花有些惊讶又马上露出喜悦,“诶呀,小愉回来了,你们自己吃就行,还麻烦给我们两老头送什么。”
“没事的阿婆,你们快趁热吃吧。”向愉贴心的帮王蓉花端到了屋内餐桌上。
“回去记得帮我们谢谢你姐姐啊。”王蓉花将向愉送出去的时候说道。
“知道啦,阿婆。”
一进屋内感觉像是罩了层玻璃罩,向愉往客厅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的暖气开了,“姐,你开暖气了?”
“嗯。”
这个时候北方的地暖还没开,只能开空调,向欢平时因为省电都不会开,但她怕向愉冷。
房内暖烘烘的,屋外一丝凉气都透不进来,两姐妹在温馨的小家里吃了一顿盛满着爱意的晚餐。
晚上,向愉硬是要跟向欢一起睡,两个房间都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向欢表面上说着会挤,但当人躺在身边时,久违的觉得这么安心。
屋内昏暗,只有窗外散进的月光,落了满地的星辉。
向愉躺在床上,周边裹满属于姐姐的气味,她将被子拉上来一些,罩住口鼻,还像个小孩一样翁声翁气的说,”姐,你累不累?”
“嗯?干嘛突然说这个?放心姐姐不累”向欢轻声,语气里带着温柔,像是暖阳里化开的奶油。
骗人,养她一定很累,姐姐一个人生活本来就辛苦,还要带上她这个拖油瓶。她翻了个身,侧对着姐姐那边。柔和的月光刚好罩在向欢的脸上。
像是知道向愉在想什么,两人面对着面,向欢笑了笑,用手环过向愉,她说:“姐姐没骗你,你才不是姐姐的拖油瓶。我们向愉呀是姐姐最珍贵的宝贝。”
向愉起身在向欢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向欢笑,“干嘛,多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姐,这是表达我爱你的方式,爱就要大胆的用行动表达出来,什么隐晦式的爱啊,让人根本不知道爱怎么算是爱呢。”
“哦,这样啊。”向欢有些揶揄的说道。“老实交代,我们向愉是不是有喜欢的小男生了。”
向愉听到这话炸了毛,“什么嘛,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
向愉一共就放七天假,还因为研学耽误了三天,就只剩四天了,向欢原本早就该上班的,向酒吧请了假想好好的陪陪向愉。
她想正好趁着向愉放假,一起去看一下爸妈和奶奶。
最后一天的时候,向欢带着向愉去了东郊墓地。
清晨的郊区总是被一层薄薄的晨雾包裹,露水缀在台阶边的狗尾巴草上,空气被远处折射着光的朝阳染成了淡淡的金。
一排的墓碑前,中间一站一蹲着两位少女,其中那位梳着马尾的女孩蹲在墓碑前,脸上带着笑说,”爸妈,奶奶,我和姐姐来看你们了,我最近的学习很好,在班里一直是第一名,你们不用操心我,我会继续努力保持的,等我上了最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再赚很多很多的钱,就让我姐提前几十年退休,她就在家等着享福就行了。”
“对了对了我这次还去……”
向欢的目光从蹲着的向愉移到她前面的三座墓碑上,这是当初玥雯姐给他们找的,要不是她,向欢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的后事,大抵最坏的结果就是连火化都潦草收尾吧。
看着向愉像他们当初还在的时候一样,一放学就和他们说着学校里的各种趣事,向欢从来不想她赚什么大钱,只要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就好。
她抬头看了天空,万里晴空之下她用手抵在额处,这种人大概就像人们常说的,常年待在阴暗处,到后面连一点阳光都不能接触了吧。
她不会让向愉像她这样的,如果有错那也是她犯的,最后她一个人承受就行。
手机里突然穿来一声信息提示音,向欢打开一看,是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灰,昵称就一个大写字母Y。
向欢看了这条消息几眼,最终没理重新将手机收回口袋。
“爸妈,奶奶,那我们走啦,小愉和姐姐下次再来看你们。”向愉起身转身去看向欢,“姐,我们走吧。”
向欢来这从来都不会像向愉一样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偶尔那么一两次会在奶奶的墓碑前说两句。
她点点头,两人一齐下了山,衣角被微风吹起又落下,墓碑上三人都面带着微笑目视着下山的人。
返校时向愉依然没让向欢送,两人在公交站分别,原本来时还很轻的行李箱现在沉甸甸的。
“拿得动吗?要不还是姐送你去吧。”向欢脸上露着担忧。
“没事没事,拿得动姐,那我走啦。”
公交车刚好到站,怎么就这么及时呢,平时等不到,现在就来得巧。“在学校好好吃饭,不要太紧张学习,平时多放松放松知道吗?”
“知道了姐,你现在和妈越来越像了,每次我走都要唠叨好久。”
“好了好了,姐不说了。”向欢替她把压进去的衣领翻出来整理好。
“真走了。”向愉朝着她挥手
“嗯,拜拜。”
随着车子的形状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缩成一个点不见了,向欢依然注视着那个方向。
连她自己都觉得确实有些煽情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总想着向愉还是那个小时候她走到那都要跟着她的小尾巴,现在却要一个人在学校里生活。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她就可以每天上完学,然后像其他小孩一样回家,虽然每次向愉嘴上不说,但十几岁的小孩哪有不恋家的。
天公不做美,豆大的雨滴像顷刻间出闸的水。还好向愉已经上了车,向欢在公交车站前站了会,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
离自己上班还有一两个小时,看着这雨应该一时半会停不了,向欢觉得冲一冲应该没事,到了街道对面就可以沿着边走,湿了的衣服到晚归换一下就行了。
她双手举过头顶,交叠悬空在上面,抬腿出去的那一刻,银制轮毂划开雨帘,向欢低着的头能够看见上面自己一闪而过被扭曲的面孔,视线随之上移,黑色车身,打开的车窗里,是一张熟悉的脸。
“上车。”一如既往的散漫语气,向欢愣在原地没动。
男生不耐烦的啧了声,“你知不知道,占公交车道是要罚款的。到时候你赔我?”
又不是她让他停着这的,怕后面来车,向欢赶紧拉开车门上去。
坐上车,玻璃窗自动升了上来,隔绝了外面的雨滴,车窗上的啪啦声也被阻断,向欢呼了口气。
车内无声,向欢突然想起问旁边开车的人,“我们去哪里。”
“上了车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男生骨指分明的手搭在车盘上,时不时移动下。
向欢看见拐进了熟悉的街道,偷睨了他一眼。“我要去上班的。”
“看不出来?这不是送你去的路上。”
这人就不能好好讲话嘛,那他为什么送她,又刚好路过她小区前的公交站。
雨像是赶着巧一样,突然下起现在没几下又停了。太阳从乌云后出跑出来,湿漉漉的油沥地面上反着细细银光,像是哪位天上路过的神仙不小心漏了一把闪片。
向欢用纸巾擦了擦淋湿的衣角,抬头一看,前面的店门外围了一群人,从人群的缝隙中还能看到黄色红字的警戒线。
向欢的太阳穴又些突突的疼,因为那不是别处,而是“晚归”被围起来了。
她迅速的转头去看男生,宋辞砚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这回事。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宋辞砚斜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将车在不远处停好。
“你拿我当千里眼呢,一眼就能从家看到晚归发生了什么?”
向欢看了他几眼,应该也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车一停好,两人就快速的来到晚归被封起来的门前。
此时门口有警察守着,向欢也进不去,只能先挤近人群去问问什么情况。
围观的人数也不少,加上向欢个头也不是很高,她又些费力的从中穿过,旁边从腰间伸出一只指节修长的手隔开了她和旁边人的间隙。
好不容易来到吃瓜前排,在这里向欢意外的看到了一众熟人。
陈佳恩和小吴此时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的探着头往里面瞧,旁边的何洁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
快速的思考了一番,向欢决定去问陈佳恩发生了什么。
结果她说出来一个令人很是惊讶的词,“扫黄呢。”
“?”向欢百思不得其解,她们酒吧向来是正道经营,奉公守法的。
就算有什么,谢斯南家还是有点背景,叔叔刚好是市警察局的副局长,他是不会让这种砸招牌的事如此大张旗鼓。
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找麻烦。
“是有人举报吗?”向欢再次问。
“有谁举报,还不是谢斯南那小子自己闲的没事干!”旁边表情不爽的何洁带着怒气还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
这是什么情况,向欢一时被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老板他不是一个冲动……”
陈佳恩对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瞟了眼旁边的何洁。
向欢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陈佳恩用手挡住嘴,头往向欢那边靠了靠。
“也不知道老板突然抽什么风,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人借着谈生意的名头搞钱色交易,然后连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打电话报警,老何拉都拉不住,经过他一顿夸张的描述,哇塞,警察直接把我们围了。”
向欢面露不解,“他都没弄清楚情况直接报警了?”
陈佳恩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点头。
“他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我早跟你说过了。而且像这种富家子弟玩那种不知道是多老的老手了,他这样大张旗鼓的,人家早跑了。”
向欢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不合时宜的咳了一身,另一边的陈佳恩还在不停的说着,由此到痛恨的批评那些有钱人。
然后像是察觉到某一道视线朝她冷冷射来。越说越大的音调在转头的那一秒一下破了音。
站在她旁边的小吴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陈佳恩你干嘛,吃尖叫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