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欢见他盯着前面发了很久的呆，神情好像越来越痛苦，她有些担心的询问。
“没事。”宋辞砚回过神，拿过中控台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现在送你去晚归。”
向欢“嗯”了一声，看人脸色不对，她想应该是自己多嘴了，想来这是人家的家事，倒是自己不知分寸，特别是在这种教育方面的话题，她偷听到好多回师傅何洁和师母为了小孩上学的问题吵架了，夫妻间况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外人呢。
车窗外的车流不断，进入市中心区域，现在还不到下班的晚高峰阶段，但却意外的堵了车。
宋辞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指节在真皮上压出浅浅的印子，目光落在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流上。
向欢侧着头靠在车窗上，玻璃的凉意透过发丝渗进来。
“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车内响起男生有些低哑的声音，“在家有家里人宠着，在外因为家里的原因大家也都让着他，哄着他。所以慢慢的到现在，性格太柔弱了，经不起风雨打击的花朵最终的下场就是被折断。”
车流依旧毫无任何变化，宋辞砚靠在座椅上侧过头去看向欢，继续说，“你以为在我们这样的圈子里，家里能护他一辈子吗？就算能，但能永远保证他家一直在这个位置吗，别人不会主动来找麻烦吗？一旦温室玻璃破碎，下一刻就是毁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向欢一开始觉得他小题大做了，后来才明白平静的海面下，是看不到汹涌。
“不过你说的对，男生可以掉眼泪，但不值得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哭上一回。”宋辞砚对着人说完后，回过头开车。
什么是乱七八糟不值得的事，什么又是值得的？难道只有最最最伤心的时候才能哭吗，向欢只是觉得哭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表达而已，不过显然，有时候你的想法不一定和别人是一样。
到晚归后，向欢下车时本来还想再问一下吃饭的事，但是男生的车像开火箭一样，嗖的一声就走了，留下一地尾气。
——
十月下旬，京华市正式迈入深秋，温度开始大幅度转凉，但是酒吧每天的人流量依旧不减，向欢连续忙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得了一点空时间。
她回到休息室将手过了遍热水，再取下毛巾擦拭水渍，女生的手骨骼纤细，但因为皮肤白皙，常常会让人忽略在不显眼的地方分布着几道很浅的细小伤口，还带有薄薄的茧。
“欢欢姐，秦姐说让你把那批酒的名单报给她，”陈佳恩在门口朝着里面的向欢喊到。
“知道了。”向欢回了一句，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转身出去。
一晚下来，结束工作，向欢揉了揉手腕，然后拿出手机，开屏就显示着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刚才一忙起来就没顾得上看消息。距消息发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Y：[明天下午有空？]
Y：[吃饭。]
原来他还记得这回事，刚好明天休息。
鲩鱼：[有。]
Y：[明天下午两点半来接你。]
鲩鱼：[？]
Y：[?]
这是什么意思，两点半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晚餐是不是也太早了点。向欢摸不着头脑，可能这人就习惯这个点吃中餐呢，这么想她也就没再继续问。
午后，阳光已失了盛夏的灼热，像被滤过一层柔光，斜斜的漫过屋顶。向欢从楼道上下来，小胡同里的槐树落了大半叶子，剩下的几片在风中打着旋儿。
空气里浮着清冽的干爽，向欢一到小区门口就看见那里已经等候的车。
车窗降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向欢这里这里。”
程致扬从车上下来特地帮人将车门拉开，一看便能瞧见驾驶座上的人，宋辞砚今天穿得格外的松弛，下身黑色长裤，上身一件薄款卫衣，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她。
“愣着干啥呢？”程志扬手搭在车门上，顺着她的视线往车里看，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向欢不好意思让人多等，但是上车前还是迟疑了一下，“要不你继续坐前面吧？”
“不用不用，你不是容易晕车吗，我坐后面就行。”向欢心一暖，原来程志扬这么细心，可能是她第一次坐后面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就一次他都能注意到。其实平时向欢也还好，只是偶尔性的会有一点点不舒服。
车上向欢开口问，“我们去哪里吃饭？”对于多加一个人的她无所谓，三个人还不会太尴尬。
宋辞砚看了她一眼，发出疑问，“你还没吃饭？”
向欢点了点头，“我以为我们现在是要去吃饭的。”
“啊？”程志扬在后面惊讶的说，“砚哥没和你说吗，他可是特地来接你去看比赛呢？“
“他没和我说啊。”向欢一脸懵的转头回程志扬的话。
程志扬看着人一脸天真的样，连着“啧啧啧”几声，“今天是砚哥大学里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了，本来今年已经毕业了，但是谁叫上半年因为一些意外，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本来想着都毕业了就不去了，但是做事嘛，有始有终，反正闲的没事做，就去比比了。”
程志扬看着向欢毫不知情的样，合着这小姑娘还是被人骗来的。他没揭穿男生，朝向欢抛了个眼色，揶揄的说：“没想到吧，我们砚哥几个月前还是青春男大来着。”
“对了，球赛三点就开始了，砚哥还要赶着两点半特地来接你，你们两现在什么情况啊。”程志扬压低声音问，满脸的八卦，他可不敢问驾驶位上的人，只好来问问另一位当事人了。
向欢本来还在想着吃饭的事，被这突如起来的问题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连着呛了好几声。
车内传来男生警告的一声“程志扬。”
程志扬手在嘴前一划，欧克闭嘴。
向欢有些尴尬的坐直了身子，想着是不是车内的氛围需要缓和一下，于是转移话题，“从这到京华大学应该不用很久吧。”
程志扬回，“是不用很久，都快到了，你看前面那个门柱那就是我们学校大门了。”
听到人说我们，向欢继续问道，“你也在京大吗？”
“当然，我和砚哥从幼儿园起就没分开过。”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有些怪怪的感觉呢。
“你都不知道，我当初为了跟他上一个大学，高三简直是在玩命学习，有时候真见不得有些人轻轻松松就保送了。”
向欢闻言朝驾驶座上的男生看了眼。
其实程志扬本来成绩也不差，分肯定是够上京大的，但是当时程家父母也是说让人出国，但是程志扬不想，只好保证考上京大最好的金融系，程家父母这才作罢。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京大？”一道冷冽的声音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向欢愣了愣，正当犹豫着开口时，程志扬直接大大咧咧的回，“这不就是去京大的路吗？向欢不至于在这么久连这条路都不知道吧。”
向欢连忙点点头，“对，这条路我认识，所以猜你们应该是去京大。”
见宋辞砚没再出声，向欢偏过头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什么，其实她是在那份资料上看到了，不光是大学，甚至他幼儿园，小学到高中向欢都知道。她刚才顺口就说出来了，没想到男生确实还没和她说过。
注视前面车流的眼神不经意一瞥，车窗上反映着向欢的神情，宋辞砚重新看向前方。
车身在岔口转弯，门口的车牌识别后显现出一串数字，然后道闸升起，车正式进入京大的校园。
向欢这算是第二次来这，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班级进行“进校园”的活动，鼓励大家中考考出好的成绩，进入重点高中，然后考上理想的大学。当时向欢她们班去的就是京大。
这里和六年前相比大格局没怎么变化，只是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加的旷阔，充满生气一些。
车停在一处教学楼的旁边，三人从车上下来，宋辞砚让程志扬先带向欢过去，他去买点东西。
程志扬带着向欢从教学楼走到篮球场，看到向欢左瞧又望的，兴致很高，于是程志扬自告奋勇的当起了导游，一路上看到什么就给向欢介绍着。
“刚才我们下车的地方旁边就是金融系的大楼，往左边一点，就是文学系的大楼，当年文学系的系花那叫一个绝，每次她下课从金融大楼走过，我们系大门绝对要堵。”
向欢边听程志扬说边瞧着校园的每处风景，原来在这里上大学的感受是这样的吗。
“不过你放心，我们砚哥不喜欢这款，当初系花追砚哥追的那样紧，都没见他把人收了。”
向欢压根没怎么在意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程志扬要特地跟她解释，比起这个她更感兴趣的是关于京大的消息。
“这是什么楼，感觉好气派的样子。”向欢看着那栋不太一样的楼栋说。
“哦，那是法学系。”程志扬好像特别不想提到这个，因此寥寥一句就没了下文。
向欢略有些失望，因为两人已经到了，法学系的门前就是篮球场了，从这里已经听到那边的喧闹声。
“真不知道砚哥为啥把车停那，走过来这么远。”程志扬抱怨道。
远吗？向欢想，好像是有一段距离。
此时的篮球场四周的台阶上已经坐满了人，周围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人声嘈杂，程志扬带着向欢挤到前面，这里离球场很近。
有球员看到人来，将座位空出来，“扬哥怎么才来，我为了占这个位置从来一直坐在这，屁股都给我坐麻了。”
程志扬让向欢坐到男生让出来的位置。
“你不知道把找东西占着？”
那个男生很无奈的说，“你看看这是谁的场，还敢放东西占座，没过一秒，东西就被人仍了。”
程志扬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他都忘了今天上场的人的魅力有多恐怖。男的奔球技，女的奔人。
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男女通吃呢。
向欢没看过球赛，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大学的篮球比赛都这么壮观，像是有明星在这开演唱会似的，只不过篮球场到底容不下这么多人。
她有些拘谨的坐在位置上，先前占座的那个男生看见向欢眼前一亮，用肩撞了下程志扬，揶揄的压低声音说，“这你对象？我们学校的？你上哪找到这么一个小美人我怎么没见过？”
程志扬一脸惊恐的捂住人的嘴，“瞎说什么呢你，你砚哥带的人。”
男生一听双眼顿时闪出八卦的光芒，向欢一直被他盯着有些尴尬，于是主动打了声招呼。
男生连忙回应，“你好你好，我叫吴清，是砚哥的队友。”
程志扬让两人打完照顾直接催着吴清走了，“向欢你就坐在这看，我先去换衣服了。”
这里是最好的视野区域，向欢忽然感觉场内的声音一下更大了，大家好像都在往一个方向看，然后边低头和旁边的人讨论着
“也太帅了吧，这次来得不亏姐妹。”
“我去，求求老天让我有生之年谈一个这样的吧，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最后一次了，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我男神吗”一道男生浑厚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向欢疑惑她们到底在讨论谁，顺着人群的方向望过去。
程志扬前脚刚走，宋辞砚就到了。
向欢眼睁睁的看着人群的焦点往她这边移，宋辞砚步调漫不经心，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袋子，一入场就瞄到人的身影，然后走过去。
直到人停在向欢的前方，然后四周的视线一下汇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