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乔淞月来不及看清里面有什么,迅速把手伸进去,摸到一个沉甸甸的方形东西,她想也不想,用力将那东西抓了出来,心中笃定是能救命的。

    然后在刺客惊愕的目光下,她把那东西高高举起来,大喊道:“全都住手。”

    乔淞月手里拿的是一方通体黝黑,非金非石的玄铁大印,印身底部,八个刚劲有力,铁画银钩的篆体大字,清晰可见:“濛州诸卫指挥使印启” 。

    这方印棱角硌得乔淞月掌心发痛,但它有种沉重的威压和肃杀之气。

    杀手们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盯着那方高高举起的玄铁大印,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本来正与贺尘厮杀的魁梧蒙面刺客,他凶光毕露的眼中被震惊和恐惧所取代,手里的双刃刀,仿佛变得重逾千斤,竟被他慢慢放下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方印:“这方印鉴怎会在此出现?”

    “见印如见君。”

    “她,她怎么会有……”

    短暂的震惊后,心里开始动摇,这方代表着霖川最高军权,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如同圣驾亲临的铁血印鉴,对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杀手而言,无异于阎罗王的索命符,是深入骨髓对皇权和军权的惧怕,瞬间压倒了杀手的凶性,忠于命令是他们的第一使命,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违背。

    距离乔淞月最近的刺客,第一个承受不住命令的重压和恐惧,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刺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兵败如山倒,这缴械投降的声音传来,“噗通”“噗通”另外两名刺客,包括为首的蒙面人,眼中满是挣扎,凶光一闪而过,但最终,对那方印鉴所代表的绝对权威的服从,彻底压倒了此行任务,两人也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重重跪倒在地,交出了手中兵器。

    贺尘压力骤减,但他丝毫不敢放松,手中长刀依旧指着跪地的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边周之焕带着大批衙役捕快,终于冲破门外残余刺客的阻拦,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当他看到暖阁内的景象,三名刺客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贺尘浴血持刀,如同战神,夫人高举着一方玄铁印鉴,脸色惨白,而床上的侯爷则生死不知。

    周之焕打了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去。

    “快!拿下逆贼!保护侯爷夫人!” 周之焕的声音颤抖,哑声下令。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几名失魂落魄,毫无反抗之心的刺客牢牢捆缚住。

    这方危机,似乎终于解除了。乔淞月大口喘息着,看着跪地的刺客被拖走。门口周之焕等人又是敬畏,又是惊惶。贺尘也终于支撑不住,用刀拄地,单膝跪倒不停地喘息……

    这时,“咳......咳咳......”一阵微弱呛咳声,从她身下传来。

    乔淞月低头,戚鸣毓竟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越过高举的印鉴,望着她那张混杂着惊悸,悍勇和未褪尽凶狠的脸。然后,笑了,笑容怡然又平静。

    乔淞月有些后怕,望着他。

    这方印鉴和命令,甚至这绝杀,难道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跪地的杀手被衙役像拖死狗一样拽,周之焕脸上满是敬畏,正欲上前禀告。

    “咚” 一声闷响。那方象征着霖川最高军权的印鉴,从乔淞月手中滑落,砸在戚鸣毓胸前的锦被上,露出印钮睚眦狰狞的獠牙。

    乔淞月被声响惊醒,忽然回了神,下意识地想去抓那滑落的印鉴,手指刚要摸到边角,那只修长,带着惊人稳定力的手,比她更快。

    戚鸣毓拿起那方印鉴,将睚眦印钮牢牢扣在掌心,他手背上几道被碎裂木屑划出的新鲜血痕刚刚凝结,在黝黑的玄铁映衬下,显出几分妖冶的俊秀来。

    乔淞月的手僵在半路,指尖离印鉴和那只染血的手,不过寸许距离。他不知何时已微微侧过头,正看着她。

    他眼里没有半分温情,淡然静默,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趁手的思忖。

    乔淞月下意识想抽回手,想后退,想逃离他的控制范围圈,然而,戚鸣毓的动作从来就比她更快。

    他抬手,探向乔淞月凌乱散落在颈侧的几缕小碎发,纤长的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汤药味儿,轻轻地捻起她颈侧一缕被汗水浸湿的乌发,动作轻柔旖旎。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被他触碰的肌肤瞬间蔓延至全身,乔淞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捻着她的发丝,看着她颈间那道细长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脖子上的伤痕,其实是被我用你的银簪划伤的......”他指尖捻着发丝,轻微地拂过她脖颈那道血痕的边缘,给她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战栗。“正好跟我脖颈间的伤痕一个位置,咱们也算凑成一对了。”

    这疯子,他这恩将仇报,睚眦必报的混蛋,这道伤痕是他划的?不可能,他什么时候做的,怎么做到的,她对此毫无知觉。

    深想一下,也对,此人最擅长给她制造惊喜了,在她毫无知觉情况下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几乎又要习惯了。

    “侯爷!夫人!”周之焕声音悻悻而起,打断了乔淞月即将爆发的怒吼。“下官周之焕,求见侯爷,夫人。逆贼已尽数拿下,随时可听凭发落。”

    暖阁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

    戚鸣毓放开发丝,缓缓收回手,把目光投向门口,声音虚弱却带着威仪:“进。”

    周之焕很识趣,几乎是躬着身子,屏着呼吸走进来的。他官袍上溅满了泥点和不知是谁的血迹,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对床上那位刚刚经历生死,此刻却平静得可怕的侯爷,他是深感敬畏和后怕。他身后跟着捕头赵自真,同样浑身浴血,左臂挂了彩,但眼神依旧凶悍坚毅。

    “下官无能,致使侯爷与夫人受此大厄。罪该万死,请侯爷降罪!”周之焕是特意来请罪的,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真切的颤抖。

    戚鸣毓靠在锦垫上,脸色苍白,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弱地摆了摆手。拿着玄铁印鉴的手,稳稳地放在锦被上。

    贺尘见状挣扎着想替主子开口,刚一动,左肩和后背的伤口便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嘴角又渗出血丝。

    乔淞月满腔怒火被周之焕的请罪生生堵了回去,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知府,再看看身边这气息奄奄、却掌控着生杀大权的债主,深感无力,只能作罢,她气鼓鼓的,咬着牙,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剜了戚鸣毓一眼。

    周之焕见侯爷虚弱,不敢再等,连忙主动颤声禀报:“回禀侯爷,今夜来袭杀手共计七人,三人死于贺侍卫与衙役之手,三人被擒,其中一人重伤昏迷,余下一人,便是那为首的蒙面刀客,在押解途中咬碎了齿间毒囊,已气绝身亡。”他说到此处,声音有些激动恐惧,“下官已命人严密封锁尸身,彻查其身份来历,定能......”

    “查?”一个虚弱嘲讽的声音,从戚鸣毓唇间逸出。他仿佛是在呓语,却让周之焕瞬间胆战心惊起来。“查......西华府衙的腰牌?还是漕司衙门库房的制式弩机呀?”

    周之焕和赵自真大吃一惊,脸上血色煺了个一干二净,俩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侯爷......侯爷怎会知道这些?

    那为首杀手尸身上搜出的西华府衙捕快腰牌,以及从另一名杀手尸体旁找到的,那支明显属于漕司卫队才配备的精钢淬毒弩箭......这些刚刚才由赵自真秘密呈报给他的东西......侯爷重伤昏迷,是如何知晓的?

    周之焕瞪大了眼睛,这侯爷......到底是人还是鬼。

    乔淞月也听得心头狂震,西华府衙和漕司衙门?曹链雪,钱万通等人,果然是他们在幕后主使的。这戚鸣毓......他果然早就知道了,昨夜江上截杀,今夜知府衙门行刺,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他全部都晓吗?

    “大人!”一个衙役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连忙低声禀报道:“那,那个重伤昏迷的杀手,他刚才突然醒了,挣扎着想要自尽,被兄弟们及时按住,但他嘴里一直在胡言乱语......”

    “他胡言乱语什么?”周之焕厉声喝问道。

    “他,他喊着账册,毁了账册,邢大人和曹先生不会放过他们的......”衙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是禀告着方才杀手的话。

    乔淞月对此很是敏感,他说账册,他们是冲着她的账册来的。那本记录了曹链雪等人贪渎铁证,浸染了鲜血,被她死死护住才带到濛州的账册。

    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她再也顾不上戚鸣毓和周之焕的在场,忽然从床边站起来,她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她盯着那个报信的衙役,紧张问道:“他们人在哪里?现在就带我过去。”

    不等衙役和周之焕反应,乔淞月就跌跌撞撞地冲出暖阁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本账册绝不能有失,那是她弟弟的命,是她乔家的唯一希望,也是她与戚鸣毓这疯子周旋的最后筹码。

    “夫人!”贺尘惊呼,想阻拦却力不从心。

    周之焕也被乔淞月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床上的戚鸣毓,倒是很放心,对此置若罔闻。只是那只拿着印鉴的手,有些用力,嘴角似乎还轻轻向下撇了一下。

    着侯爷不说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乔淞月去了。

    知府衙门临时羁押房里昏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那名重伤昏迷的杀手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柱上,浑身是血,胸腹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草草包扎过,透出暗红的血色。

    他显然刚刚经历了剧烈的挣扎和衙役的压制,此刻气息奄奄,头无力地垂着,口中却依旧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呓语:

    “账册,烧,烧了......”

    “邢大人......饶命啊......”

    “船......沉了......真的找不到了......”

    几个衙役围在四周,脸上一片麻木和厌烦。

    “让开!”乔淞月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根本不顾衙役的阻拦,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来到那杀手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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