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如简直在听惊悚故事，眼睁大，如果做猫，浑身炸起的猫毛恐怕会瞬间刺伤沈鹤为。

    虞岁安和虞青白在恋爱这件事，分明只告诉过她一人。

    纪清如飞快地摁掉电话，免得有什么破碎的话传过去，会让虞岁安误会。接着看向沈鹤为的眼神震怒，连被监听的可能都想到：“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沈鹤为却回答得轻轻巧巧，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和虞青白认识，他觉得适合告诉我。”

    纪清如怔愣两秒，才想起他们确实做过很久的同班同学。

    可以接受的真相，但她对沈鹤为有朋友这件事还是不可思议，尤其是竟然关系匪浅，虞青白连禁忌爱恋也会向他分享。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出口：“……为什么会适合告诉你？”

    沈鹤为微怔一秒，还很亲昵地笑着，狐狸眼看着也温柔：“都有妹妹，共同话题当然会很多。”

    能一样吗？

    ——纪清如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很及时地刹住车。话不能乱接，再这么纠缠下去，他迟早会找到借口进屋。

    “所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认为此人一定用心险恶，讲话就难免阴阳怪气，不过语气还甜丝丝的，“知道得好多啊哥哥，要不要我崇拜你？”

    沈鹤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皱起眉，好像她语气多坏他也不会变，温声道：“没什么。不打扰你和虞岁安了，你们继续聊天吧，我中午再来接你。”

    纪清如脸色一下变得更差。

    这种话，她以前不是没听过，可从第一次听到起，就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她即将升高中，对学业没有多少紧张，但已经学会用补习借口去班长家作客，进门后书房里不会待太久，游戏室倒是灯火通明。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虞岁安，只跟着班里半生不熟的众人团伙作案——班长家离家里不远，又把握着说给家长，也值得信赖的好身份。

    小团体过去，为的是打联机游戏，纪清如对此并没有多高的热枕，从来没加入过。

    她只窝在角落里看黑白恐怖漫，即使上手玩游戏，也只奔着十八禁的暗黑追逐战，鬼突脸时围观的人惊声尖叫，她就很鄙夷地抿着唇。

    这才哪儿到哪儿。

    论如影随形，不如走路无声的沈宥之，论无法摆脱，不如知晓一切的沈鹤为。

    但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她家里这么优越的见鬼条件，所以纪清如也很体谅他们，不过安慰结束后，玩得更凶。

    顶着张乖巧甜美的脸，和众人眼里最扭曲恐怖的内容挂钩，也许有种吸引人的反差感，竟然也没人喝止她的行为。

    这也是纪清如明明和谁也不熟，但如果能来，一定要来的原因——家里是万万不能有这种内容的，哪怕是最百依百顺的沈宥之，也不愿意她看这些。

    她去得勤，但只是跟着团体行动，对班长印象不深，他的面容还不如每次端来的果汁清晰。

    不过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偶尔纪清如也需要拜托他买几个游戏，无外乎是钱财交易。

    这里是很好很自由的游戏室，班长也算是还不错的人。

    如果他后面没有忽然来牵她的手，她大概还会在这里待得更久一些。

    《寂静岭3》发售，纪清如一颗心都挂念地快扑过去，恨不得直接要司机开到班长家。

    但纪乔不在家，最高权威就是沈鹤为，她必须要报备，还要获得批准。

    开始胡扯时她眼也不眨，人很稳重冷静，理由也很有逻辑。

    ——要去班长家里学习，反正两栋别墅离得很近，不会很晚回来，不会给小吴司机添加麻烦。

    背包里还放两张欲盖弥彰的卷子。

    沈鹤为做她形式主义的监管人，走半开明路线，从来不会拒绝她过去。纪清如想这次一定也是，完全想不起他几天前，曾经目光略过她的成绩单，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多好看。

    “……哥哥？”

    保险起见，她屈尊降贵地喊了喊人。

    沈鹤为温和地点点头。

    纪清如才要松口气，便看见沈鹤为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不是他还顺手捞起桌上笔记，看他架势，她还以为他要罔顾交通法规地去开车。

    沈鹤为要做什么，总会达到目的。

    纪清如甚至懒得想理由去阻止，也许老早便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她盯着坐在副驾驶的沈鹤为，满脑中全是要露馅，不过想的是就算被抓到，班里总会有人布置起第二个游戏室——

    “我不进去。”到门口时，沈鹤为才开口说话。他拨通她的电话，朝着她摇了摇，“你确定安全后挂断就好，我不会打扰你和那位班长补习。去吧，学习结束后，我来接你。”

    纪清如佯装淡定地应下。

    她按班长家门铃时，车却停在门外没有走。沈鹤为现在不回去吗，她觉得奇怪，但还是进门，跟着班长家的阿姨上了楼。

    看到的一幕就让她傻掉。

    游戏室里满是气球丝带，嫩粉色，地上也撒白羽毛和花瓣，好大的阵仗，纪乔从前的追求者就这么制造惊喜。

    纪清如两眼一黑，几乎立马开始反胃，更不要说记挂去玩已经付过钱的游戏。

    可其他人还好好坐着，只有视线在若有若无地朝着她的方向瞟，暗戳戳，她就更烦躁。

    班长就是在这时过来的。

    他照例端一杯果汁，嗓子压着，吃了卡车似的气泡低音：“快进来吧，纪清如同学。”

    “……”

    纪清如第一次觉得假笑这么难以维持，嘴角抽动，她接过纸杯，恨不得用从窗户跳下去的速度逃离：“谢谢，不过我只是过来看看。我哥说我不能待很长时间，喝完我就要走，你们继续玩吧。”

    谁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犯他的神经。

    纪清如手还端着纸杯在半空，半满不满的很脆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班长不顾马上会晃出的水液，要来拉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覆上去的那一刻，几乎下意识的，她就将果汁泼了过去。

    汁液顺着班长的脸往下淌，滴滴答答的落地，果肉还黏附在衣领上面，晕一圈很深的污渍。

    纪清如半捂住脸，很惊讶关切的表情：“真的很抱歉……衣服费用我会赔给你的，你可以去找你父母，联系我哥。”

    他们背后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觉得门外气氛好像死掉，连窃窃私语的起哄声也停了，呼吸也变成音量太大的事。

    纪清如笑一笑，纸杯松手扔在地上。

    她转头走掉。

    出来时车还停在门口，副驾驶的车窗被摇下来，沈鹤为在背书，听到她走近时才转过脸，很温和地问她，怎么这么快出来。

    他脸上的惊讶程度，和她刚刚演的不好意思也没多少差别，狐狸眼微微翘着，半愉悦的心态。

    纪清如懒得说，只心疼自己没能玩到的游戏，更气的是白瞎这么好的借口，现在这两份卷子，她非做不可了。

    暑假时家里的态度竟然松动，曾经悄悄买来的游戏被放松限制，不过玩时仍然需要成人陪着，限制级血腥镜头时会强硬捂住她的眼。

    过了几个月后班长找到她，又道歉，说什么那天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遇到沈鹤为，他说，她会喜欢浪漫一点的场景。

    “我哥要你准备一群你的朋友助阵，要你拉我进去告白？”纪清如冷笑，装什么受害者，沈鹤为说什么做什么，没主见到这种程度，但竟然敢来碰她。

    后面她遇到过更多这种人，沈鹤为总很体贴地说不会打扰她的交友，可没多久，他们便暴露卑劣面，让她眼前一黑。

    可虞岁安绝不是同类人。

    性别都不一样。

    纪清如要为虞岁安申辩，谁知道沈鹤为似乎真的要离开，情急下，她一把抓住他的电脑。

    “……”

    僵持几秒后，沈鹤为才笑起来：“这次真的是字面意思。”

    “……”

    门被纪清如用力甩上。

    **

    没想到很快就有机会报复回去。

    中午沈鹤为来接纪清如，沈宥之竟然还没有空，不知道在筹谋什么。

    他不来，不影响纪清如的安排，不过点菜时正要点鸳鸯锅，却被沈鹤为否决，说什么要挑战辣锅。

    送上门的机会。

    纪清如看一眼沈鹤为还在笑的假人面具，差点要丢掉良心的点一份地狱辣上来。

    但顾及他以前身体太脆弱，做得太过分，真的有可能在病房里面面相觑。勾选时，纪清如还是很体谅的选择微辣，让他重在体验。

    只是没怎么吃过辣的人果然不行，才只是闻一点辣椒味道，沈鹤为便开始轻咳。

    脸也少见的浮上层粉红。

    “哥哥，”纪清如笑得甜融融，站起身，十几年来第一次做贴心妹妹，“我来帮你。”

    和牛涮几秒就好，但浸在红汤里，还是沾滚的全是辣味。沈鹤为面前堆得小山高似的，谁见到不说一句羡慕兄友妹恭。

    如果妹妹笑得没有那么像个反派。

    纪清如连自己手下的食物也顾不上，全程紧盯着沈鹤为的脸，很满意地在笑，心想沈鹤为，你也有今天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知道又吃到什么，沈鹤为一下抽出好几张纸巾，半掩着口，咳嗽数声。

    纪清如懂得见好就收，将凉饮无声推过去，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摸向手机，一定要留下沈鹤为的照片。

    “清如。”沈鹤为折好纸巾丢掉，重新抬起起脸，微笑着闯进她的镜头，“待会儿陪我回趟家吧。”

    他的下唇一向饱满，是很漂亮的弧度，现在被辣椒刺激到整个红肿起来，只更好看。眼睛又因为咳嗽太多，溢着薄薄的泪液。

    满是春情的一张脸。

    纪清如被自己诡异的形容惊吓到，嘴唇微张，摁在拍摄键的手指也愣住。

    ……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