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爱你,真的……”话音未落,林凡猛地站起身,带着一股失控的力道,重重地坐到了夏悠旁边的卡座上。
距离骤然拉近,夏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味和绝望的气息。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目光撞上林凡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双眼赤红,眼球上狰狞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瞳孔里翻涌着一种濒临疯狂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和偏执。他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炸裂开来。夏悠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眼前的林凡,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本能,让她感到了真实的、生理性的恐惧。
“不……不能离……悠悠,你和乐乐就是我的命!没了你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有什么意思!” 林凡不住地摇头,仿佛要将那个“离”字从脑子里甩出去。下一秒,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双手猛地抬起,带着惊人的力道,死死钳住了夏悠单薄的肩膀!骨头被捏得生疼,夏悠痛得蹙紧了眉。
“你看看我!悠悠!你看看我啊!” 林凡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祈求,“我求求你……看看我……我不能没有你们……没有你们我活不下去的……” 他强迫夏悠正视他那张因痛苦和失控而扭曲的脸,试图用自己极致的狼狈唤起她的怜悯。
夏悠被晃得头晕,肩膀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最初的恐惧被一股冰冷的愤怒取代。她尝试用力甩开他的钳制,但男女力量的悬殊在此刻显露无疑,林凡的手指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夏悠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不再抵抗,只是将头用力扭向一边,目光死死地盯着包间墙壁上的一幅抽象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她不再看他,任由那双失控的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用沉默铸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林凡感受到手下身体的僵硬和那彻底的、冰冷的无视。夏悠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像最后一瓢冷水,浇灭了他仅存的那点微弱理智的火星。绝望和疯狂彻底吞噬了他。
“你是爱我的!悠悠!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他突然低吼一声,整张脸带着泪水和扭曲的表情,不管不顾地就要凑上来强吻她!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绝望的占有欲,“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们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哗啦——!”
就在林凡的脸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夏悠一直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她几乎是本能地、迅疾无比地抓起了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温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精准地泼在了林凡凑近的脸上!
冰凉的水珠兜头浇下,顺着他的额头、鼻梁、下巴滴落,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林凡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水珠顺着他扭曲的脸庞滑落,混合着之前的泪痕,狼狈不堪。
夏悠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淬了寒冰的匕首,清晰地扎进这片死寂:
“林凡!你给我清醒一点!”
她的胸膛因为刚才的动作和愤怒微微起伏,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他空洞的眼底: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别再用这种不堪的方式,让我连最后一点情分都耗光!别让我恨你!”
“恨”字出口,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心上。他眼中的疯狂和偏执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死灰。钳住夏悠肩膀的手,终于无力地、颓然地松开,滑落下来。他整个人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灵魂,软软地瘫坐回卡座里,水珠还在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脸上滴落,他却毫无知觉,只是失神地望着面前狼藉的桌面。
夏悠的肩膀传来阵阵钝痛,她强忍着没有去揉。她平静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怎么选择,在你。”
她顿了顿,清晰地落下最后通牒:
“我希望,一周之内,能得到你的答复。如果协议不成,”
她的眼神锐利如初,带着破釜沉舟的凛然:
“我会直接联系律师。该走的路,一步都不会耽搁。”
说完,她不再看林凡一眼,挺直了被捏痛的肩膀,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包间的门,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她径直走到前台,付清了两人份的咖啡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将那个崩溃的身影彻底留在了身后。
(咖啡厅外)
推开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午后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夏悠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她微微低下头,抬手挡了一下那耀眼的光线。
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挣脱束缚后、带着余悸却无比坚定的搏动。阳光带来的暖意渐渐驱散了包间里残留的冰冷和窒息感。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午后的空气带着阳光和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
与林凡纠缠多年的婚姻,如同一条布满荆棘的藤蔓,早已将彼此勒得伤痕累累。即便是痛苦居多,即便是失望透顶,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也曾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为家人,试图去经营那个名为“家”的港湾。看到他刚才那般彻底崩溃、失去尊严的失态,说内心毫无波澜,那是假的。人心是肉长的,过往的痕迹不可能瞬间抹去,那份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痛惜,或许还有一丝对逝去时光的惘然——是人之常情。
但夏悠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心头的这份沉重与酸涩,并非留恋,而是割舍必然伴随的阵痛。就像剜去一块深陷皮肉的腐疮,过程必然鲜血淋漓,痛彻心扉。可若因惧怕这短暂的剧痛,而任由那腐肉留在体内,结果会是什么?是伤口反复感染、流脓、溃烂,最终侵蚀整个健康的肌体!她不能,也绝不会再让自己和乐乐,困死在那片名为“将就”的腐烂泥沼里!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单亲妈妈也必然会经历更多的风雨和艰辛。但至少,这条路的尽头,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带着希望的未知。
夏悠抬起头,迎着那有些刺眼却无比明亮的阳光,再次挺直了脊背。肩膀的疼痛似乎也在阳光下减轻了几分。她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身影融入街道上熙攘的人流,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