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敌意的目光在林薇明脸上停滞了片刻。
看清楚来人，孟燃真瞬间像是切换了模式，眼神中的锐利一下就被笑意掩盖过去。
他收起了武器：“抱歉，我还以为是某个漏网的畸变物。”
林薇明偷看在先，所以不好说什么：“理解，是我打扰了。”
也不知道立刻原路返回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
她转身的动作被孟燃真一声“林女士”给打断。
他语气很平静：“既然遇上了，出于刚才的情况，有些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甚至安慰一般地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只是身为特防官例行公事而已。”
幸好先和路北嘉联系过，林薇明没想到对过的说法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点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孟燃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话。
“林女士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是。”
孟燃真得到肯定的答案，眯了眯眼：“那你应该知道，这场拍卖会上有郝氏医药的新产品吧？”
他在怀疑她与苏峰的失踪案有牵连。
林薇明答：“我知道。但我只是想看一看那块虚晶，没有考虑到郝氏医药的事。”
“你对那块虚晶感兴趣的话……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碰过它？”
林薇明回忆了一遍现场所见：“我只看到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和主持人接触过它，他们把它拿出来一次，就送回了后台，其余的我不知道。”
孟燃真没接着问，林薇明看他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
这沉默的氛围中，小助手机器人突然从他背后飞了出来。
它的机械音在二人之间有些突兀：“审问对象异常值较低，证言可信度较高。”
原来它一直在旁边观测。林薇明对上它显示着一张像素笑脸的屏幕，很想知道它进行判断的原理。
从广义的角度来说，这个小家伙也算是她的同类了。
孟燃真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助手一眼：“静音。”
像素笑脸切换成了一个静音标志。
他又看向林薇明，一看就是还有问题要问。
林薇明逃也逃不得，但还是不自觉地把脚往后挪了方寸，动作间捕捉到孟燃真耳边的闪光，那时他们特防官的通讯器。
孟燃真偏过头，接下了通讯。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只言片语还是飘进林薇明的听觉系统中。
“叶组长……没有，我也没找到……明白，马上归队。”
真是则如同救星一般的通讯，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好歹让林薇明松了口气。
通讯器的光芒暗了下去，孟燃真转过头：“林女士，息壤附近的风险尚未解除，建议不要再此处逗留，还请尽快回家。关于今晚的情况，特防部明后两天应该会联系你。”
林薇明点头应了一声，急忙“逃离”现场，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抛在身后。
特防部的信息第二天上午如期而至。
林薇明还是第一次到特防部，她穿过几道令来访者心情紧张的安检门，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一次她见到的就不是孟燃真了，而是个混血男青年，她看见他的工作牌上写的是零组副组长，以及“高级对策官，Theo Dustin”，他却坚持说自己姓叶。
这位对策官一本正经，混血特征更显他严肃，林薇明反而有种此人比孟燃真更好懂的感觉。
“林薇明女士，有件事情需要先告知你。”叶对策官说，“首先感谢你见义勇为，为保护晶海城市民做出的贡献。昨夜你救下的那位女士希望能答谢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们还是考虑到此事涉及隐私，还是请你自己做决定。”
林薇明已经将这事当做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她最关心的是机器人身份别被看穿，以及尽快地减少与特防部的接触。
她救下的那个女人虽然当时处在极度惊慌之中，不知以后会不会突然忆起被救下时的可疑之处，还是不联系为妙。
于是林薇明摆出了一副淡然的笑容：“答谢还是不用了，人们不是常说‘做好事不留名吗’？”
叶对策官肃然的脸色也缓了缓，向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还请林女士说一说当天晚上拍卖会的事吧。”
无非就是让林薇明把看见的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他又追加了一些细节上的疑问。
林薇明依然保持着原先的说法——自己身为业余调查员，对神秘的厄里克研究所、罕见的纯粹虚晶都非常有兴趣，才央求朋友得到邀请函，希望能借此长长见识，没想到现场会出现那样恐怖的意外。
和孟燃真一样，这位对策官也很关注是否还有别人碰过那块虚晶。之后他话锋一转，竟又问回了苏峰失踪的事件上，林薇明只好再次讲述了委托的事。
叶对策官问得很细致，等林薇明走出特防部的大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坐上电驱单车，却先拿出手机跟路北嘉联系。
【林薇明：刚从特防部出来。】
平时要等好久才回消息的人，今天居然秒回。
【路北嘉：好巧？我也刚从特防部回家。】
原来她们是差不多的时间被叫去问话的。
【路北嘉：你猜对了，零号小组是为了失踪案恰好到达拍卖会那边的。不过他们很在意那块虚晶的事情啊，说来也奇怪，他们到了现场之后，这东西该先被收走了吧？难道……】
林薇明想了想，昨夜在孟燃真口中听到的“我也没找到”。
是在找那块虚晶？
【林薇明：现场人多眼杂，说不定有胆大的趁着混乱把虚晶顺走了。】
【路北嘉：唉，也是，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对了，他还问我有没有听你说过苏峰。】
【路北嘉：这个笑眯眯的特防官感觉心思很难摸透，我就说实话了，就说你在账号被收了之后跟我讲过……不过你放心，其他的我没乱说！】
林薇明大概能想到审问路北嘉的特防官是谁。
【林薇明：嗯，没关系。我去上班了，再见。】
暂时接不了委托，咖啡店的兼职就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了。
她打工的这家店选址不错，日常总有许多上班族来来往往，也方便她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类。
林薇明来特防部之前已经向店长请了半天的假，现在她又无事可做，只能选择回店里，一如既往地沉默而又有条不紊地做咖啡，习惯性地盯着神色各异的过路人，推测他们的心情、他们要做什么。
特防部没有再联系她，她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三天。
直到三天后的午后，林薇明做完排班时间的最后一杯咖啡，从员工休息室换了衣服出来，坐在店里的顾客正在外放新闻。
“……将恶性绑架案伪装成失踪案。据悉，郝氏医药涉及非法零素药物试验的相关人员已被逮捕，特防部正在继续跟进。”
看来之前的事情几乎是告一段落了。
0012的账号回到手中的可能性很小，但至少林薇明又可以重拾灯塔网的委托工作。事不宜迟，她计划着尽快回家挑选委托，毕竟小号的等级很低，接取委托又极度依赖于账号上的信誉值，相当于她要重新起步。
她出了店门，没走上两步，脚下却是一顿。
正对着咖啡店的路边，树的阴影之下站着一个人。
称不上是林薇明的熟人，不过看见他足以让她的内心警铃大作。
虽然是工作日，但孟燃真今天没穿制服，橙色的T恤颜色很鲜亮，视觉系统很难错过。
林薇明觉得准没好事，孟燃真既然之前调查过她，就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工作，所以出现在此极有可能是刻意之举。
她决定假装没看见，加快了脚步离开。
但只有她单方面这么想。
那橙色的身影拦在她的电驱单车前。
林薇明不情愿地抬起头：“孟特防官……你好？”
孟燃真脸上是她先前就见过的笑容，如果先前没接触过，林薇明恐怕会擅自猜测他阳光开朗、热情友善。
她现在感到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