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晞一向是个行动派，她想一个人，就一定要见到那个人。
于是江亭昉回复邮件时，书房门口的屏风后就冒出了一只鬼鬼祟祟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接着是那双稚气未脱的杏眼，朝着他这边悄咪咪地偷看。
江亭昉轻唤了一声：
“江溪晞。”
江溪晞像是从前被主人呼唤那般，听到这声呼唤就小跑着过来扑到江亭昉怀里。
还不忘邀功似的冲着江亭昉眨眼睛，清脆的嗓音答道：
“我来啦！”
江亭昉一下被扑了个满怀，双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怀里的女孩纤细又柔软，只是体温过于冰冷，像块凉玉。
让他忍不住想将这块玉捂暖一点。
那双手终究还是落在了江溪晞瘦弱的肩膀上，轻轻借力想推开怀中的女孩，少年好看的淡色唇瓣抿了抿，询问道：
“江溪晞，奶奶没有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这样抱男生吗。”
江溪晞感受到江亭昉在推开自己，有些难过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
“主人没有和我说过这是什么意思。江亭昉，你不喜欢吗，你是不是讨厌我。”
女孩语调委屈巴巴的，眉毛轻轻蹙着瞧着他，好似伤心得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还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
“不是不喜欢，男女有别，不可以和异性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哪怕我是你哥哥，江溪晞。”
书房的灯光并不太明亮，光影打在江亭昉如玉的面庞上，眉骨与高挺的鼻梁投出半片阴影，勾勒出疏离又锋利的轮廓。
江溪晞沉迷在这张脸里，只听到那如雪消融的声音说“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我也喜欢你，哥哥。”江溪晞的小脑袋在江亭昉身上蹭了蹭，被那股冷冽的味道萦绕着，和抱着主人一样舒服，忍不住又贴近了一些，便顺势坐到了江亭昉腿上。
感受到腿上传来女孩冰冷的体温，江亭昉一下僵住了，他知道江溪晞只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却还是有些恼她的天真。
现在是他，那等到回京市去了学校，又是谁，他不想她被流言蜚语伤害。
他轻轻推开了抱着他的女孩，认真地教导：
“江溪晞，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再像小动物那样扑到别人怀里，尤其是异性。
这般亲昵，哪怕是家人，在你长大成人后都该收敛。所以你要学会与异性保持距离，就算你未来交往了异性朋友，都不能这样无所顾忌。知道了吗？”
江溪晞像个认真上课的学生，嫣红的唇瓣轻启回答道：
“我知道了，哥哥。”
话落又不解地质问江亭昉：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抱抱的话，人家好孤单好难受，会死掉的。哥哥也不行吗？哥哥想看我死掉吗？”
江亭昉算是发现了，江溪晞惯会撒娇，一到求人的时候嗓音就像泡进了蜜糖罐子里一样甜丝丝地扬着，那双琉璃般藏着细碎星光的眼睛也直白灼热地缠绕着人。
画面不知不觉与幼时那只小兽冲着他撒娇黏人的模样重合。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终究只是只小动物，又怎么能要求她过多。
他认命般别过脸，脊背像孤冷的弦，侧脸没入阴影中，喉结随着开口在苍白的皮肤上滚动：
“只允许偶尔私下这样。”
江溪晞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眼睛像个月牙似的弯起来，眸底浮起狡黠的涟漪，得寸进尺地蹭了蹭江亭昉的颈窝，开心地笑道：
“哥哥最好啦！”
江亭昉的怀抱在微凉的春夜里显得格外温暖，温暖到江溪晞不愿意离开。
家养的小动物是不是都这样黏人，不能忽略她，要哄着她，爱着她，给她关怀，给她呵护。
江亭昉不由得想。
只不过江溪晞没得意一分钟就被江亭昉拎了起来。
江亭昉淡淡地开口：
“好了，今天够了。”
江溪晞还懵懵的，盯着江亭昉看。
江亭昉瞥了她一眼，温声道：
“去睡觉吧。”
江溪晞这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询问江亭昉：
“江亭昉，你平时都住在蕴真院吗？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觉了呀。”
江亭昉如实回答：
“嗯，昨夜去了侧屋休息。”
江溪晞有点儿愧疚了，她一回来，江亭昉就只能可怜兮兮地去侧屋，多难受呀。
于是善良的小猪提议：
“对不起，江亭昉。让你受委屈了。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
真是好样的，每当他以为江溪晞回归正常的时候，这家伙总能又冒出一句惊人的话。
江亭昉看着面前雀跃的女孩，责问道：
“我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全忘了？”
江溪晞疑惑了，面露茫然：
“可是主人告诉我要像对待她一样对待你，平时我经常陪着主人睡觉的呀。”
虽然是自己总黏着要和主人一起睡，不过也没差别吧？
江亭昉无言，沉默着伸出手。
看见那只修长的手缓缓凑近自己，江溪晞以为他要像江荷那样摸摸自己的脑袋了，不由得兴奋起来。
谁料那只手却停在了她的额前，然后，
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
江溪晞捂住额头，委屈地瞪了江亭昉一眼：
“干嘛！！你欺负我！”
江亭昉唇角微微勾起，轻笑了一声：
“可惜我不和小猪一起睡，江溪晞要是小猫小狗什么的，也许我还能考虑一下。”
这一笑又把江溪晞迷在原地，真好看啊……真的是公主吧。
鬼使神差的，她忍不住开口：
“不是的，其实我是……”
“是什么？”江亭昉低沉好听的声音像诱导她说出真相的魔法。
江溪晞猛地回过神来，不行不行！自己这样太对不起主人的信任了。
“其实、其实我是害怕哥哥一个人害怕，才想陪哥哥的。”
听到这个回答，江亭昉挑了挑眉，关了电脑站起身：
“你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溪晞觉得心都裂开了，她总觉得江亭昉身上有和主人一样的气息，让她很贪恋，好想多待一会儿。
她不由得想起了公主，这下可好了，它倒是天天好吃好喝的活着，自己倒被这个身份框着了。
江溪晞只能欲哭无泪地由着江亭昉送自己回屋，一路上情绪都不太高。
江亭昉本想慢慢教导她独立自主，此刻看到江溪晞情绪低落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了。
“明天要给未来的同学准备礼物吗。”
！江溪晞一下又来了精神，抬头期盼地看着江亭昉：
“我要！！！”
“那今晚乖乖的早些休息，明天带溪晞去挑。”
江溪晞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好！”
到了主屋，江溪晞站在门前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江亭昉那张如霜似雪的脸，慢吞吞地朝着江亭昉挥手：
“江亭昉，明天见。”
江亭昉微微颔首，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
“晚安。”
江溪晞得到回应，满足的点了点头，笑道：
“晚安哥哥！你快回去吧！我明天一定早早起床去找你！”
话落怕自己再看到这张脸，感受到那让她舒服的气息又会舍不得，到底是强压着不舍转身跑回了屋。
夜色如墨浸透了江亭昉的轮廓，春夜的微风拂过碎发，朦胧在月色里。
闻到空气中那股玫瑰香，少年的指尖微微蜷缩，似乎想抓住这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良久，他转身回了书房，坠入无边的月色里。
翌日清晨，江亭昉一如既往地早起，用完早餐便去晨跑了。
等到洗完澡后在书房看了一上午的资料都没等到某只小猪来找他。
嘴上说着要来找他，可能早都把自己忘了也不一定。
江亭昉敛眸不再去想，继续专心看手头的资料。
摇曳的竹影透过窗打在书案上，江亭昉合上了最后一页资料，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睫毛在眼下投出墨色的阴影，敛去了眸底的疲惫。
少年缓缓闭上眼，想就这样休息一会。
或许他实在疲惫，他竟没感知到书房何时进了人。
江亭昉睁开眼时，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条有小猪图案的羊绒毯。
很可爱，而且……
很温暖。
江溪晞本来想找江亭昉去挑选礼物，可一来到书房看到的就是书桌上一大堆她看不懂的书，还有疲惫到靠着椅子入睡的江亭昉。
林较说这是他的工作。
原来他每天都这么辛苦。
于是江溪晞把自己最珍爱的毯子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等着江亭昉醒来，结果这等着等着，自己就睡着了。
且睡相极差。
软椅不够江溪晞施展，她的头一会儿晃到这边，一会儿偏到那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江亭昉偏过头看到的就是头都要掉到地上了还能坚持睡着的江溪晞。
少女今日穿了一条米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件淡粉色的羊绒衫，与粉白的肌肤相衬，倒比昨日那身显得更活泼可爱，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柔顺的墨发乖巧地垂在身后，只别了一枚发夹，整个人乖的不行。
江亭昉将那条毯子盖在女孩身上，观察起了面前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猪。
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女孩睡着了也甜丝丝地笑着，粉嫩的唇瓣轻轻开合，似乎在嘟嚷着什么。
江亭昉微微凑近了些，
含糊不清地只听到：
“八宝、呜、葫芦鸭，蟹酿橙，芙蓉炖、燕、燕窝龙虾……嘿嘿，嘿嘿。”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