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那地下室里暗门开启的钥匙是玉玺,将玉玺放于机关处,暗门才会开启,这也是他们的探子探查各方时偶然发现的。他们觉得奇怪,上官家的府邸里地下室的暗门怎么会是传国玉玺呢?索性他们二人就找了个时机带着玉玺去了那,可时机没挑对,碰上了这么多人。

    “她以为我和元义窃贼,所以才放我们走的,不过玉玺没留住。”

    “无妨,玉玺早晚是要给她的,不过,在那可有发现什么?”

    “除了一些兵器铸造图,我们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萧何点了点头。

    单铭轩注意到了桌子上的柿饼,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府中下人也不仔细啊,你不是不吃柿饼吗?竟还摆了上来。”

    “是从宫中送来的。”

    宫中,单铭轩一下明白了,是那位公主送来的。

    “她快发现了。”

    单铭轩愣了愣,瞧着这柿饼就能猜到温长宁还是在试探他,“叶伯父之事还没查清,现下也不宜说啊,皇城内又有外国使团来访,若是坦白,万一出了什么乱子...”

    七年前叛乱时叶萧是被太师所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后来辗转多年,他换了这个萧何的身份,再次走到了朝堂上。几年前,因着萧何当下的处境,他不能与温长宁相认,不可轻易暴露,否则必会为她招来祸事。他便想着等后来自己的处境好些了足以护住你时,再去塞北接她回来。

    他准备好了一切后,想要起兵杀了皇帝接温长宁回来时,命运弄人,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元熙帝走后的几年里,有些他的旧部冒了出来,行刺文昭帝,不过最后都被拦了下来抓进了天牢。萧何暗中派了单铭轩去救,却听见他们破口大骂,不仅骂了文昭帝还连带着叶家也骂了。

    “小兄弟,你说的叶家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不是文昭帝故意将反叛的罪名扣在了叶家头上吗?”单铭轩救出了那些旧部后出来才问道。

    “唉你不知道,什么忠君的叶家,那都是假的,叶丞相当年也是参与了叛变的,他早就勾结上了温松清,后世人不知罢了......”

    正是这些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叶萧的计划。他的父亲叶相也掺和到了其中,他始终不敢信,接温长宁回来的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他想等这些查清楚后,再行打算。可这一查,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萧何看向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石啸突然拿着一封帖子进来,“都督,公主送来了帖子,说想明日邀您去茶楼吃茶。”

    一次次的试探,温长宁是不会罢休的。当年之事还未查清,现下京城中又乱的很,总该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待所有事情结束,他必会去向她请罪。

    他接过了帖子,顿了顿道:“铭轩,你可会易容术?”

    单铭轩有些疑惑,“会倒是会,你...问这个做什么?”

    ......

    温长宁带着昨日从上官家府邸中拿来的那幅图去了茶楼,这幅图她怎么也看不懂,正好也能有个由头约他。

    “你瞧着这幅图,可能看出些什么涵义?”

    萧何低眸仔细看了看,“看大体轮廓像是张舆图,只是这舆图画得有些怪,我还没见过这样的。”

    “你也这么觉得,这轮廓像是画的整个大祁,可也仅仅只有轮廓像而已。而这轮廓内的东西我是一处也没有看懂。”

    “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温长宁想了想道:“北街上官家废弃的宅子,你可知道上官家?”

    “略有耳闻。”

    温长宁真想白他一眼,还略有耳闻,你心底可是清楚的很。

    茶楼的外面停了一座马车,车上的帘子掀起一角,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上了马车。

    “怎么样?”

    “温长宁应该是拿着昨日从上官府得来的东西,想是问他这事了。”

    “你觉得只是问这事?若是只问这些,她何必跑来北街,直接宣他进宫不就好了?”

    “那是...”

    宫中人多眼杂,特意跑来清净的北街,温长宁这一次怕是真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摘下他这面具看一看。

    “温长宁怀疑他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也不承认,今日来这,她怕是想揭开他这面具吧!”

    试探这么多次都未成,今日她还真想帮帮她。叶萧这么多年都不与她相认,不就是因为他父亲之事吗?温长宁若揭开他的面具,知道了他不愿相认的真相,他们之间就不会清净了。他们越乱,朝堂也会跟着乱。车内女子想到此嘴角升起了一抹弧度。

    女子思考了下,对着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话。

    温长宁和萧何正聊着这幅图呢,听见外面的大厅一声好大的动静,二人对了眼眸,她担心是有什么埋伏他们,便起身叫了门口的央蓝,“公主,我去看看。”

    她今日来这,避免惹眼,也只带了央蓝来,而萧何是独自一人来的,央蓝一走,现在门外就没了人守着。没一会儿,萧何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来人一身玄色衣裳,覆着面,看不清脸。直接提着刀向萧何挥去,他一个迅疾躲了过去。

    温长宁抽出剑,三人交上了手。

    那人好似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命,拿着刀次次向萧何的脸上挥去。这屋内窄小,三人即将扭打到了窗户边上,那人直接跳了下去。

    又一次刺杀,总要弄清是谁派来的。

    二人追了上去,北街本就人少,再加上现在是晚上,街上清净的很。

    他们方才一直在茶楼内,也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小雪。等央蓝再回到雅间内,就只剩下桌子上的那副图。

    温长宁瞧刺客的动作,总好似是要摘他的面具。之后那刺客见得不了手,还是给逃了。

    温长宁站在他的身后,见那人离开,立马搀扶上他的手臂,脸色担忧道:“你可有事?”

    萧何唇角微挑,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二人离的很近,萧何的面具近在咫尺,温长宁的眸中似乎闪过一抹狡黠,她陡然抬手,抓向他的面具。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温长宁左手一个迅速劈向他的胳膊,萧何一躲,温长宁的手被松开,间隙内,她抓向了面具的系带。

    带子被她一抻,松了开来,面具随之滑落。

    二人都停了手,这一瞬,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她的瞳孔微微扩张,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可嘴角刚要扬起的笑容慢慢僵住,胸口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空气,紧接着的是红了的眼眶,她蹙眉微微歪头看着他,眸子的难受与失落快要溢了出来。

    面具落下后,是一张完全不熟悉的脸,是一张与叶先觉完全陌生的脸。

    她盯向他的眸子,像是质问他一般,良久。

    萧何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而极致的情愫,却在他眨眼间全部归于沉寂,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可他手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情绪。

    温长宁摇头嗤笑一声,眼神里却未染上笑意半分,她挪动了步子,离得他更近了些,扬了扬头,仔细看着他脸上的每一寸,抬起的手停在了要触碰他眉眼的半空中。

    她张了张口,声带震颤后却送不出一点声音,她弯了弯腰抬手附上了疼痛的心口。

    闭起眼眸,强忍下泪水后,抬眸看向他,轻声开了口:“为什么?”

    “为什么——”

    第二遍的质问,她的声音很大,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心底的痛似乎都爆发了出来。

    “这一次,你总看清楚了吧。”

    听着萧何的话,温长宁嘴角抽动,笑了起来。

    她转身的那一瞬,泪水随着笑声一并滑落。

    温长宁一直向着反方向走着,却不知道她到底要走向何处,她的手垂在身侧,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了去,唯独她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雪,越下越大,她的头发被染了白。

    温长宁的眼前似乎爬上了一层黑布,越来越晕,陡然间,一股铁锈味从喉底漫上来,嘴里满是腥甜,鲜血一下呕了出来。膝盖突然发软,全身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她踉跄倒在青砖地上,腰间的玉佩接触在地上发出“叮叮”的声音,繁复的裙裾散开如残败的花朵,层层叠叠堆在身下。

    鲜血将皑皑白雪浸了红。

    萧何几乎瞬间反应过来疾奔向她,袍角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他单膝跪在她的身侧,掌心托起女子的脖颈,湿热的手抚向她的脸颊。

    “长宁!长宁!”

    女子惨白的脸衬得血迹越发的艳丽。

    萧何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抱了起来。

    他站起身时,女子重叠的宫装裙摆如流水般滑落,萧何的心底一凉,他竟不知,如此厚重的裙裾掩盖之下,她变得这么瘦了。

    女子在他的怀里,轻的犹如一片枯叶,她脊梁骨的凸起处硌着他的臂弯。

    他还记得曾经抱她上马时,她穿着石榴裙,纤秾得中的身量倚在他的臂弯处,恍惚隔世,已过了这么多年。而此刻,她穿着这身宫裙和狐裘大氅本应更重才是,可怀中人轻得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萧何就这么一路抱她回了最近的萧府内,一进门,石啸一惊。

    “都督,这是——”

    “叫侍医来!”

    “是。”石啸这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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