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贺梓槐向柳瑶解释起来。原来,引魂是当地村民为在战争中牺牲的烈士们举行的庄重仪式。村民们担心烈士们在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途中有所匮乏,便以这种方式,通过生者的引导或物品的牵引,让烈士们的灵魂能找到归处。
因为在那场残酷的战争里,不少牺牲的烈士还只是孩子,他们身形矮小;还有些烈士身体残疾,行动不便。所以村民们特意将贡品放在地上,方便这些烈士“取用”。他们在道路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贡品,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是希望烈士们能吃上一顿饱饭;有崭新的衣物,愿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受冻;还有孩子们生前喜爱的玩具,盼望着那些年幼的烈士能重拾欢乐。
远处的村庄,家家户户皆挂满白绫,一片肃穆的素白之色,仿佛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柳瑶和贺梓槐亲眼目睹一群身披白衣的女子,整齐地排成两列,手中提着被点燃的白色灯笼,步伐沉重地从村庄内缓缓走出。她们的脸上写满哀伤,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滑落,风干后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恰似岁月刻下的悲痛纹路,在烛光的映照下,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沧桑。她们眼神空洞,仿佛被悲伤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队伍前面的女子身旁,跟着同样披着白衣的小孩儿,孩子稚嫩的脸上满是懵懂与迷茫,尚未完全理解这场庄重仪式背后的沉重意义。而队伍后方的女子,白丧服下隐隐透出红嫁衣的颜色,强烈的视觉反差,让这份悲怆之感愈发浓烈,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未竟的人生与遗憾。
柳瑶将目光投向道路两旁,只见许多人正跪在铁盆前,往盆中焚烧着各种物品。他们一边烧,一边低声哭诉,声音在寂静的傍晚中回荡,如同一曲曲悲痛的挽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中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她哽咽着说道:“儿啊,娘给你带了新衣裳,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柳瑶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心疼与难过。她深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这些烈士们为了守护家园、捍卫正义,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只留下亲人们在这世间承受着无尽的伤痛。
但他们不会白白牺牲。国家会记得他们,人民会记得他们。或许不知姓名,但那份藏于内心的敬畏永远不会被人遗忘。他们会永垂不朽。
桑宜那边,秦婉情攻破了城门,将南宫盛派来的鬼师一个不留全部歼灭。
永安军大获全胜再一次占领桑宜的消息传到逃难到周围城市的桑宜老乡耳朵里以后,大家都很快又带着一家老小反回了家园。永安军大获全胜,再度夺回桑宜的消息,好似一阵风,迅速在逃难至周边城市的桑宜百姓间传开。
听闻喜讯,不少人迫不及待,很快便领着一家老小踏上归程。毕竟桑宜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承载着无尽的眷恋。
但仍有部分百姓心有余悸,担忧战火重燃,虽对故乡满怀思念,却还是选择暂留他乡,观望局势。
而最先回到桑宜的,是秦婉情的母亲。胜利当日,秦婉情神色凝重,独自登上那斑驳血迹尚未洗净的城墙,亲手摘下父亲和兄长的头颅。当秦母看到丈夫与儿子的遗体,一向端庄自持的她,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缓缓跪在地上。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许久,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泪水悄然滑落,一滴一滴,打湿了地面。她只是无声地流泪,偶尔肩膀微微耸动,似在极力压抑着内心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目睹母亲这般模样,秦婉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她垂眸,眼神黯淡,内心自责如潮水般翻涌。她暗自思忖,若不是自己当初执意请求父亲出兵,秦家或许不会与皇帝为敌,陷入这般绝境;若自己能多留意桑宜的布防,或许能避免这场悲剧;若能多陪陪父母,或许他们离去时也能少些遗憾。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让她的心愈发沉重。
为父亲守灵的那个夜晚,万籁俱寂,只有灵堂前的蜡烛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赵淮安放心不下秦婉情,犹豫再三,还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轻轻走到她身旁。秦婉情静静地坐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对赵淮安的到来浑然不觉。
赵淮安蹲下身,将面条递向秦婉情,声音极轻地说:“吃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别伤了身子。”然而,秦婉情仿若未闻,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回应。
赵淮安无奈,轻轻将面放在秦婉情身边的地上,起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秦婉情轻声叫住了他:“赵淮安,桑宜的布防……你没什么想说的?”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赵淮安顿住脚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秦婉情不了解背后的隐情,见赵淮安这般犹豫,心中的疑虑更甚。
秦婉情微微皱眉,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赵淮安的背影,缓缓说道:“我曾多次提醒你,起义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可急于求成。可为何……为何你不听劝,不在桑宜留足人手?若当时多些防备,或许李大哥、永安军的弟兄们,还有我父亲兄长……就不会……”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几近无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赵淮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紧闭双眼,城墙上那一幕幕惨烈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心中一阵刺痛,眼眶微微泛红。他不敢回头,怕秦婉情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秦婉情站起身转身凝视着赵淮安的背影,心中虽满是埋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深知,若不是心中悲痛到了极点,又怎会对眼前深爱的人说出这般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