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我?

    宋潇声头疼欲裂,额角处有很显著的异物感,像一块湿哒哒的泥巴在上面,随着面部动作反复摩擦皮肤,泛起浓郁苦涩的草药味顺着鼻梁滑进呼吸里。

    她睁开眼,除去额角的不适感,后脑也晕乎得可怕,不止是疼痛,更多得是脑海里呼之欲出却无法清晰浮现的记忆,叫人不明所以。

    “小姐,你醒了。”这声音柔柔的,不大不小。

    宋潇声缓缓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瞧见了个新面孔的小姑娘。

    “嗯。”她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心想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勾搭到沈淮竹连性命都快搭上去了。

    小姑娘把宋潇声扶起来,柔声道:“小姐要喝水么?”

    宋潇声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接过水杯润了润嘴巴,道:“你也是王府里的人吗?”

    “我不是,我叫怜儿,是太子殿下差我过来服侍小姐的。”怜儿略显局促地站在睡榻旁,双手搅住衣摆眼睛眨巴两下。

    宋潇声原本还在吞咽的喉咙停下来了,一杯水举在空中踌躇未展,不知道放下还是继续喝。

    沈煜还怕她做些什么来派人监视她?况且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能做些什么?

    宋潇声干笑一声,违心道:“太子殿下待人真好。”

    说完她便有些受不住了,重新拿起水欲盖弥彰地递到嘴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两圈后落在怜儿脸上。

    怜儿闻言却没什么反应,一张未施粉黛小巧的脸蛋,两颊泛起些好气色的红晕,恭敬地立于她身侧,低眉顺眼。

    宋潇声瞧见了莫名有些感慨,如今身份对调,她竟生出些恍然。七日前,她和怜儿又有何不同?

    硬要挑的话那只能说她比沈煜好伺候些罢。

    宋潇声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平常在直播间说的就够多了,天天拿星座运势忽悠人,一场直播四个小时说得她嗓子要应激。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后还是宋潇声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怜儿,你多大了?什么时候生的?”

    “回小姐,我十六了,二月二十一生的。”怜儿答道。

    古代讲的是农历,现代讲的是阳历,二者完全搭不上边儿,但宋潇声职业病犯了,很快在心里给怜儿盖了个章——双鱼座。

    宋潇声在心里嘀咕了下,柔声询问道:“我能下去走走吗?”

    见怜儿没说话她便补充道:“看这天气也不错,不出去转转可惜了,前些日子因为风寒一直没机会到外面去。”

    怜儿给她理来了两件衣裳,放在榻上让她选,宋潇声选了浅色那件套上了。

    怜儿搀着她往寝室外走,宋潇声开门便看见在假山旁修理花草的王嬷嬷。

    见她出屋了王嬷嬷撒下手里的活儿,走向她们,一把将宋潇声两只手拢住,郑重其事道:“小姐,你可算醒了!”

    宋潇声眼睛弯起来,笑了笑:“嬷嬷可在做活儿?”

    王嬷嬷道:“对呀,王爷吩咐咱们把这儿的花撤了,想换成小琴丝竹。”

    听到这宋潇声顺势问道:“换成小琴丝竹,那王爷呢?”

    王嬷嬷“哎呀”一声,抓住宋潇声的手拍了拍:“王爷去金寰南寺了,为小姐祈福去了!”

    宋潇声笑容僵住,“祈福?”

    “是呀,”王嬷嬷感叹道,“王爷虽说每年都会去寺里看望青若大师,但一般都在年末,这次可是提前了一月呢!”

    见宋潇声面容凝滞,王嬷嬷以为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继而道:“小姐你不知道,昨天王爷魂不守舍守了你整整一日,见你还没醒,今天天儿一亮就启程去金寰南寺为你祈福了。”

    “……青若大师是?”宋潇声轻声询问道。

    “王爷的生母,”王嬷嬷答道,“王爷是我看着长大的,自老王爷走了之后王爷的母亲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最终决定剃发为尼不愿沾染世尘。”

    宋潇声闻言静了片刻,终觉没有把“老王爷为何而死”这句话说出口。

    宋潇声眨眨眼,看看怜儿看看王嬷嬷,看看花看看假山,最后在心里问系统:“王嬷嬷说的真的假的?”

    系统斩钉截铁道:“假的。”

    宋潇声震惊道:“啊?我的攻略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吗?”

    系统道:“沈淮竹昨天守你是良心过不去,今天去寺庙是看你要醒了故意躲你。”

    “……”宋潇声无言以对。

    宋潇声向王嬷嬷打探消息:“王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王嬷嬷道:“王爷没明说,不过小姐你醒的时候王爷大概还没到寺庙。”

    宋潇声眉头皱起来,跟系统吐槽:“怎么给我发布这么个难搞的任务?”

    系统道:“你当初可以不接受。”

    宋潇声汗颜,对着滔滔不绝的王嬷嬷强颜欢笑,她不接受不就直接死这了吗?!

    宋潇声在余光里偷偷打量怜儿,见怜儿始终一副垂顺的模样,心里也拿不准到底怎么对待这个“实名制”丫鬟。

    聊到最后,宋潇声的脑袋实在昏沉,她没忍住道:“嬷嬷,我来府里不久,而且还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王嬷嬷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们做下人只做分内的事情,好好待你,便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王爷也特意告诫过我们,不要对任何人另眼相看。况且那日小姐你被送来的时候,穿着单薄,浑身湿哒哒的,跟株折断的兰花似的,让我怎么能不好好照料你。”

    宋潇声愣了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忽然觉得这日光好刺眼,眼睛发酸,呼吸都停了一瞬,下一刻又轻快的吸进一口气来补齐一次循环。

    在现实生活中她三点一线,兢兢业业上班,在直播的时候还经常挨骂,什么烂词都听过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强的活下去,沈煜使唤她的时候她不想哭,沈淮竹拆穿她的时候她不想哭,为什么现在听下这些只字片语,鼻子会这么酸?

    宋潇声意识到自己眼泪浸出来了,用手背捻去了,道:“嬷嬷,王爷的生辰你可知道么?我想为他做些东西。”

    “知道,”王嬷嬷退后一步没问其他,对着搬运竹子的下人挥两下手,“四月二十一日。王爷人很好,他肯定会收下的。”

    “那还有些日子呢。”宋潇声轻声道。

    想直接回寝室,但想到自己同怜儿说出要转转的话,就又领着她将王府绕了一圈。

    天气见晴,府里的一些设计细节也随着日光显现出来,有些东西看上去朴实,细看才会发现带着点玄机。

    欣赏完颇有人烟气的王府,宋潇声提着乏力的腿重回寝室,刚坐下,这时候怜儿忽然道:“小姐,王爷给你留了封信。”

    “嗯?”宋潇声抬眼看着怜儿,诧异道:“在哪?”

    怜儿从一旁靠墙待客的乌木桌上琉璃花瓶下取出一封纸,递给她。

    宋潇声接过,将对折的纸打开,笔墨染透白纸,晕开一朵朵花,一列黑色楷体呈现,字迹清俊,笔锋清晰却不张扬,端庄稳重。

    “宋姑娘,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是我失言。感谢姑娘那日出手相救,今后如有任何需求请同府里的嬷嬷讲,无需担忧于我。”

    宋潇声看了两遍,最后用现代汉语给这段话翻译了出来——前些天对不起,挡牌匾谢谢你,有事找王嬷嬷,别来烦我。

    宋潇声脑海里浮现出沈淮竹打着伞的板正身形,面容清隽,不带任何表情,始终一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态度。

    可既然这样,为她挡雨也是错觉么?

    待她休息好之后王嬷嬷过来敲门,在门外询问道:“王爷差我带你出去买几套料子做衣服,小姐可想去?”

    “走吧,”宋潇声拍拍膝盖上染上的花粉,悠悠道,“反正我也无事。”

    王嬷嬷带着宋潇声和怜儿去了一家绸布店,三人的行头不大,但店主根据她们衣料的穿着也能分析的出来这几人家底并非寻常。

    他立马上了些好料子,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宋潇声没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比着沈淮竹的气质挑了一匹月白色绫,指尖拂过料子,接触的那一瞬,仿佛接触到凝着露的冰面般平滑,冰润中带有暗涌的浪形波纹,沉静又不失雅调,质感十分不错。

    宋潇声正要那下这匹布料,欲开口,声音溢出半截,手里的布昂却忽然被人一扯,滑溜溜的布料剩下半掌大小攥在她的手心。

    宋潇声猛地偏头一看,见一个穿着桃红头戴金钗富贵打扮的女人站到了她的一侧,指甲红艳的手掐住绫的另一角,将这匹绫悉数拢入自己怀中。

    女人眼神狡黠,透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幽光,捏着嗓子尖声细语道:“哟,这不宋潇声吗?”

    宋潇声看着这来意不明一脸戏谑的女人,心里缓缓升起一个疑问……她不是身穿吗?

    宋潇声想问问系统,脑海忽然涌出些记忆,跟泛着白光的流星似的,瞬时砸进脑子里,慢慢地开始和她的思维重合,迅速定位到眼前到女人。

    下丘多扬县,许府许白霜。

    王嬷嬷见宋潇声面色迟疑,心里了然,拍拍宋潇声的胳膊上前两步挡在她前面,恭敬道:“请问这位小姐,你也看上这匹料子了吗?”

    许白霜两条黑色细眉拧起来,面色不悦:“宋潇声,你的奴才倒是会替你说话呢。几日不见,你还是那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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