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秘术

    吃了晚食,温禧将碗筷堆在水池里,就锁好门带着温祐和温禔出门了。

    瓦子离着不近,要想按时到,得加快脚步才行。

    一路上人潮涌动,越往瓦子走人越多。

    瓦子里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除了来玩的百姓,还有巡检司的厢军以及穿着卫所军服的军士巡逻。

    温禧左手牵着温禔,右手牵着温祐,生怕一个不小心走散了,挤过叫卖糖蒸酥酪的摊贩、耍猴戏的场子,终于寻得傀儡戏的勾栏。

    除了下方的散座,三面还有包间和雅座,共三层楼。木楼雕栏上悬着朱红幡旗,“七圣刀破雾惊尘”七个字赫然入目。

    三个人挤进瓦子才发现,这戴毅买的票竟还是前排票,叁号桌,此桌四边各两个座位,三个人刚对号入座,就有小二拿着菜单而来:“小娘子,可否要点茶水?今儿有特供的桂花蜜饮,香甜可口的很,只要十文一壶。”

    温禧拿着菜单跟两小只一起看,出门出的匆忙,确实没带饮子来喝。

    温禧浏览了一下菜单:“要不来一份儿桂花蜜饮吧?”

    温祐和温禔都没意见,温禧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子儿递过去。

    为了方便拿取,温禧都是将十枚铜子儿为单位,用麻绳穿了放在荷包里,今儿出来玩,温禧特意多带了点钱。

    “好嘞,叁号桌桂花蜜饮一壶。”小二动作很快,马上端来了一壶桂花蜜饮,并倒了三杯放在三人面前。

    温禧啜饮一口,甜丝丝的,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道确实不错。

    温祐和温禔却是被舞台吸引了目光,如牛饮水般喝了一杯后,便聚精会神往前看。

    “阿姊,你看那边。”温祐指向台中央披发赤足的汉子。

    只见他身着青纱短后衣,锦绣围肚上绣着烈焰纹,双臂文着狰狞猛虎,额间点着朱红符印,正手持铜盘向观众作揖。身旁立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儿,梳着总角,眼神灵动。

    一阵喧闹过后,台侧有个人拿着锣敲了下,演出开始了,台上骤然燃起烟火,硫磺味扑面而来,浓烟如墨汁泼洒,瞬间吞没了整个戏台。爆竹声轰然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颤。烟雾中,六名同样披发文身的力士鱼贯而出,每人手中都擎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大刀。

    “快看!”温禔惊呼出声。

    只见力士们围着灵童转起圈来,刀光霍霍如闪电劈空,时而以刀划面,朱红血雾喷溅而出,时而作剖心之态,伸手从衣襟中拽出一团暗红色“脏器”,引得台下观众惊呼。

    温禧同桌的一老妪捂住双眼,连声念叨:“造孽哦!”她身边一年轻女子笑道:“阿娘,这是戏法,莫怕哦。”

    温禧侧眼偷看,只见温祐面色青白,却仍坚持在看;温禔却是睁大了双眼,看得津津有味,温禧心下好笑:禔姐儿这半年胆子愈发大了。

    正在想着,却见台上最开始那名汉子突然举起白旗,力士们瞬间停手,烟雾渐散时,那灵童竟完好无损地站在中央,还对着观众扮了个鬼脸。

    台下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和叫好声袭来。

    “祐哥儿怕吗?”温禧问道。

    温祐虽然脸色青白,却仍是摇摇头:“阿姊别担心我,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接下来,便是续头奇术!”汉子嗓音洪亮如钟,他将灵童按在木案上,举起大刀,“诸位看官,赏钱随缘,符纸辟邪,看过续头,岁岁无忧!”

    话音刚落,台下铜钱纷纷飞入铜盘,叮当作响。

    温禔好奇问道:“阿姊,他真要砍头啊?”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刀落之处,灵童头颅滚落在银盘中,黑发垂落,双目紧闭,竟似真的没了气息。

    哪怕知道是戏法,温禧也不免心头一紧、后背发凉,她猛然闭上了眼睛,温禔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别开了头。

    台上的汉子却面不改色,以黑布盖住木案与银盘,手持桃木剑绕案行走,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五方雷动,续魂还生!”

    他每念一句,便向四方作揖,远处竟然传来几声闷雷似的呼应。接着,他点燃符纸,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黄纸,灰烬随风飘散,他又提起水壶,向黑布喷洒符水。

    台下鸦雀无声,温禧甚至能听到四周紧张的呼吸声。

    突然,那汉子大喝一声,猛地掀开黑布——那灵童竟然从木案上跳了下来,头颅完好无损,还蹦蹦跳跳地向观众作揖。

    “活了!真活了!”四周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有雅座和包间的看官高声喝着:“好法术!”,并朝台上扔出银馃子;而散客多是扔着铜子儿。

    温禔拍着手跳起来,满脸惊叹:“太神了!阿姊,他怎么做到的,难道真是仙童?还是太上老君显灵了?”

    温禧笑笑:“阿姊也不知。”

    温祐擦擦额头细汗:“当真是精彩极了!”

    温禧心想,谁说古人笨的?自己一个现代人可真没见过这么逼真的戏法啊!

    “咱们再去其他勾栏看看。”温禧站起身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精彩的演出。”

    瓦子里确实还有演出,除了这《七圣刀》一票难求,需要提前买票外,其他的都是现场买票。

    温禧又带着温祐和温禔去听了说书,讲的是《三国》里赵云长坂坡救主。

    台上的说书人口若悬河,还附带丰富的表情和动作,说到对话处能一人饰多角。

    虽然知道剧情,但是温禧仍然一眼不错地看着,毕竟上辈子她可没什么机会悠闲地看戏听书,最多晚上睡觉时开个助眠电台听听鬼故事。

    只见张爷折扇“唰”地展开,指节分明的手一拍案:“那赵云银枪亮如霜雪,白马嘶鸣破阵!他挺枪跃马,枪尖挑落敌将盔缨,血染征袍犹不退——‘吾乃常山赵子龙也!’一声断喝,曹军将士魂飞魄散!”他身形微侧,模仿赵云挺枪姿态,眼神锐利如鹰,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温禔意犹未尽,还问温禧:“阿姊,赵子龙好厉害啊,他跟谢大人谁更厉害?”也不怪温禔拿谢丛作比较,这是她认识的人中功夫最厉害的人了。

    温禧哭笑不得:“阿姊认为,若是书中描写属实,那自然是赵子龙更为厉害了,你没听刚刚说书先生讲,他一人单枪匹马,面对数倍敌军七进七出毫发未伤吗?”

    听完说书,三人还在瓦子排队玩了投壶、射箭,虽然技术太菜,没有获得什么奖品,但是仍然兴致勃勃。

    瓦子的花灯也比路边的有新意得多,虾灯、蟹灯在晚风里轻轻晃动,虾须轻颤、蟹钳舒张,活似水族自深海游入人间;倏忽间,盒子灯在人群头顶炸开,层层花灯如盲盒般次第绽放;烟火碎屑簌簌落下时,有人举着无骨针刺花灯从旁走过,灯身无骨却有万千针孔,灯火透过纸孔映出花鸟纹样,竟无一处阴影。

    没想到一个新兴的边城,竟也能见识到如此丰富的花灯,温禧这也瞅瞅,那也看看,真是热闹极了。

    直到更夫报时亥末,大约现代晚上十点半左右。虽说今日特许没有宵禁,但是瓦子仍是子时关门的。

    温禧也只能出言打断两小只的快乐:“祐哥儿、禔姐儿,咱们该回去了,时辰晚了。”

    好在温祐和温禔都是听话乖巧的小孩,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一点都不粘牙,拉着自家阿姊的手就往出口走。

    瓦子离温记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好在每家每户都点着灯笼,行人也多,所以温禧三人并不担忧安全问题,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去。

    待拐进一条沿街铺面的后巷时,温禧隐约听见一阵哀求声:“……阿婆,我回去看看阿爷……”

    后面就是一阵打骂声:“小蹄子,你这是半个月来第几次偷跑了?当老娘好骗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温禧只觉得那阵哀求声尤为耳熟,犹豫了下,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去。

    只见一户低矮房屋的后门前,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一只手紧紧扒着门,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拿着一捆柳条就往女子身上抡。

    借着屋檐上灯笼的光,温禧认出,这正是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那名胡姬,她怎么越过越惨了?

    温祐拉拉温禧的手,示意温禧看门上的帘子:“阿姊,那是间牙行。”

    温禧果然看到绣迹斑驳的四个字:“四季牙行”。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说:“那也不能这般殴打女子。”

    说完上前问道:“阿婆,你与这位娘子是何关系,缘何当街殴打她。”

    周婆子仰起头,一双三角眼紧盯着温禧,双眉一拧,颇有气势地说道:“小娘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此女是卖身进的我牙行,老身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轮不到小娘子来管教我老婆子。”

    温禧气势更足:“哼,纵使她是卖身进来的,你也不该随意殴打她,《大晟刑统》可是规定了,若是无故殴打、虐待他人,会被处以鞭刑的。难不成你当我大晟的律法是摆设吗?”

    温祐见阿姊管了这事,也上前帮腔:“我家阿姊说的不错,这位阿婆可别因小失大。”

    周婆子没想到撞上个犟茬:“去去去,小娘子别在这吓唬老身,有本事让官老爷来抓我!”

    温禧心下只道:老虔婆,竟吓不住,随机冷笑一声:“我姑丈可是咱们显州卫的谢大人,和司理参军庞大人最为要好,你说我有没有本事让他们来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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