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晨这一觉睡得很死,明明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处于危险中,但身体懈怠的想,老虎现在不缺吃的,大概率不会攻击她,过几天老虎鹿吃完了,饿了肯定会觊觎她。
她再想睡都不可能,那才是真正的死熬,所以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有这个念头在,她一觉就是大天亮,醒来的时候被从头顶穿过树影射下来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一看日头,已经差不多中午,睡了近二十多个小时。
是正常的,平时也这么能睡。
往常朝晨会盯着头顶发一会儿呆,今天想起自己的处境,当即翻坐起身,双手扶着两侧,才意识到昨天自己睡得太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蹲着,变成了躺着,睡在枯木堆内。
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就像她想的那样,已经不累不乏,就连脚踝都没什么痛感传来,自然也没有被野兽咬过的痕迹。
老虎真的没有吃她。
她侧目看去,昨天临睡前隐约记得老虎在火堆前不远处睡的,现在发现它在洞口下,正懒洋洋晒着太阳。
朝晨坐起身时压动枯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这点动静对于人类来说很小,但对于老虎来说,足以吵到它。
老虎被她弄醒了。
它一双蔚蓝眼睛睁开,大大打了个哈欠,身子却是未动的,依旧趴在两只前肢上看她。
眼中并无被打扰的愤怒,无悲无喜的状态。
感觉老虎情绪比她前世养的那只猫稳定。
前世那只猫被吵醒会抓她。
不过朝晨看这只老虎的神态,感觉其实它也睡够了,所以不恼。
朝晨手撑着地,朝后退了退,因为她发现火堆灭了,她现在没有一丝的反击能力。
但她很快想到,老虎位置变了,说明半夜应该醒过,没有吃她,应该是暂时不想动她的意思,于是又稍稍放松了些,去捡地上的断柴。
昨天火柴并没有全部烧完,而是烧到一半时,和其它木柴脱离,自己熄灭了。
还剩下一半,一半中又有半截是烧过的,很好点燃,火石一擦就小小地窜起火苗来。
朝晨和昨天一样,撕下一小块菜饼串在火上烤。
这菜饼掉进过水里,水没有经过烧开,所以烤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朝晨发现,经过一夜之后,这饼周围泛起一层的白,但似乎也比原来泡大了一点。
她多少受了点启发,一小块菜饼烤好后倒上温水,将饼泡的更大一些,沾了水后沉甸甸的,也更抗饿一点。
吃了饭,她还多喝了几口水,才起身朝四周石壁前走。
和她昨晚大概观摩的情况差不多,石壁中掺和着泥土,松软又潮湿,爬不了。
除非她愿意大动干戈,挖出一个向上的楼梯来。
但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而且过程需要凿石头,挖土,动静肯定很大,她怕老虎整天听着烦,忍不住吃了她,还是决定下水找出路。
朝晨先去看了一眼水面,和她想的一样,非常的清,里面的情况几乎一览无余,泡的发黑的断枝,新的旧的落叶,泥土,和半藏在其中的——骨头。
有头骨,腿骨,还有爪骨。
其实刚掉下来的时候她就不小心踩过一个圆形的东西,那时她心中骤然一紧,冒出过可能是头骨的想法,但孤身一人掉进这种地方,她不敢深想,只能压下恐惧。
今天天明,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了石壁上各种各样的抓痕,和攀爬的痕迹,再加上这水里的骨头,朝晨终于确定了。
这个洞困死过不少生命。
大多数都是动物,其中攀爬的痕迹,她感觉是人类的。
朝晨心里凉了凉。
能到这里的,她不觉得会是个幼儿,如果是个成年人。
连成年人都跑不掉,那她……
朝晨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恐慌撇去,尽量保持平和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多,一个背篓,一个斜挎包,火把和火石她暂时放在岸边没拿,因为她还要做一件事。
她昨天下的渔篓还没捞。
朝晨摸到位置,拉着树皮丝拽上来,里面什么都没有,小鱼尸体也不见了。
能理解,毕竟她睡了二十多个小时,鱼早该吃完小鱼跑掉。
朝晨将空的渔篓甩了甩水后,装进背篓里,她已经做好打算,这一去找到出口就不回来,如果找到别的陆地,也不回来。
要不然的话,食物耗尽,她和老虎势必要有一战,不是老虎死,就是她沦为口粮。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不想,前者打不过,后者她不愿意。
朝晨一切准备就绪,下水去捡自己的匕首。
借着头顶的阳光,她看得清楚,匕首在断枝前面不远处。
她沿着断枝过去,一踩水面开始浑浊,惊得几只小鱼也三三两两从断枝根处游走。
这种小鱼很难抓的,朝晨没想过招惹它们,依着之前的踪迹,坚定去寻匕首。
大鱼她没有见到过,想来是没有的,或者有,但藏在黑暗里,就不用想了。
朝晨继续下水,很快就摸到了断枝尽头出,扎进去,找到了自己的匕首。
同时指头触碰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朝晨将那东西拿出来,心中更沉了几分。
和她想的一样,是人类的头骨。
一定是攀爬的时候重新掉进了水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从水里出来,就死在了这里。
死人骨头在前世她还是害怕的,但在这里经常瞧见动物骸骨,甚至是同伴的尸体,她已经脱敏了。
但她还是很快将手里的头骨放回到水里,拿着匕首朝岸边游。
上来时,她看到那只老虎从趴着,变成了支起上半身,似乎对她的举动很不解,脑袋微微歪着,盯着她看。
朝晨没管它,拿上火把和火石,火石将火把点燃,举着火把又回到了水里。
她要走了。
临走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头看了那只老虎一眼。
老虎已经从半趴着,变成了站着,一双蔚蓝眼睛还在看着她。
两只翅膀依旧一只耷拉着,一只收拢着。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只老虎也活不了多久,会枯萎死在这里。
运气好的话,撑到翅膀长好的时候,直接飞出去,或者不管不顾,强行驱动翅膀,一鼓作气再加点神仙眷顾,或许能活下来。
那种可能微乎其微。
没有食物,河里要是也没有大鱼,就只有死路一条。
朝晨不再为别人的命运瞎操心,决绝扶着断枝往深处走。
快到断枝尽头时,她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一个被撞断的粗枝处挂着一撮毛,白色中夹杂着黑色,还掺了些新鲜的、红色的血。
是老虎的毛。
它肯定是掉下来之后急急往岸边游,结果撞断了枝头,也被枝头刮去一撮毛。
朝晨鬼神使差地,将毛收了起来。
这是她掉进洞内和老虎对峙还活着的证明,如果能活着出去,足以向‘同龄’人吹牛。
有这撮毛在,出去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野兽,拿出来也许能震慑一下。
朝晨好好的放在斜挎包夹层内,木扣扣好,举着火把继续走。
除了头顶那个亮光之外,整个洞内其它地方都是黑的,非常需要火把。
说起洞口,朝晨抬目看了一眼。
已经完全没有狼群的声音,估计是找不到下来的入口放弃了。
她垂目,继续朝前走,进入黑暗中时,眼角余光意外瞥见一旁陆地上,老虎朝这边走来的画面。
它最后停在了岸边,老虎怕水,不是什么必要时候,它不会下水。
它这个年纪,也意识不到出口可能在水里。
朝晨敛下心思,彻底走进黑暗里,边往前行,边不忘观察四周。
地下河道很大,不过是宽的,高度反而不怎么高,似乎只有那个坑洞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那个坑洞一开始也是差不多高度的,它是因为一些意外,石土松散,掉到下面形成了陆地,才出的一个很高很高的大肚子坑来。
朝晨视线依旧停留在头顶,因为头顶有时很矮,时不时还会有向下蜿蜒的石柱,如果没有火把,肯定会碰头。
她走的小心,行了一段路,双脚已经感觉到酸麻,还是没有看到一丁点的亮光,也意味着没有出口。
她只能继续走,水下行动费力,朝晨已经渐渐出了汗,但她不死心,咬着牙继续赶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火把光芒黯然,已经有了些要燃尽的意思。
这火把她没怎么用,正常来说至少可以使用十几个小时左右。
她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吗?
还是洞内风大,消耗的快?
按理来说,有风就应该有通往外面的通道,怎么还没有找到。
朝晨已经有些焦虑了,毕竟食物最多只能够她再坚持一天的,今天没有找到出口,她就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寻了。
朝晨狠了狠心,继续举着火把,往更深处走。
她今天一定要找到出口。
*
大肚子坑洞下,最后一缕阳光离开,夜晚如约而至,树木太密,月色只能隐约透过一些缝隙挥洒下来。
到了洞底时,只剩下一丝丝,坑洞内漆黑一片。
坑洞一角,一只老虎正焦灼四处嗅着,没有闻到熟悉的大虎气息,老虎脚步更显急躁,有些不安。
它望向头顶,身子逐渐压低,又一次准备朝上飞冲。
今天白天,它已经试了好几次,无一例外全都失败,本就断骨的翅膀伤的更重,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但它还是强硬拢着那只伤翅,蓦地一跃,跳上石壁,踩着壁墙朝上攀爬,到了身体极限时,扇动翅膀,朝出口而去。
快到出口处时,身体和之前一样,因为一只翅膀有伤,速度还是扇动弧度都无法和完整的那只翅膀比,导致方向倾向,最后朝下掉去。
它不甘心地挥爪朝一旁石壁抓去,爪子和石头碰撞,激出几道火花,石头上也留下了几道痕迹,但到底是没能承受住它的体重,它整个身子滑了下去。
快到地面时,它扭转身体,四肢落地,但那只无法完全收拢的翅膀还是擦到了石壁,又受了伤。
它爪间血也更多。
老虎委顿于地,扭头舔自己翅上的血。
洞内一时之间只有它舔舐伤口的声音,再无旁的。
其实还是有的,夜间细小的生物爬过落叶,响起轻微地动静,头顶大大小小的野兽气息逐渐变多,洞的一侧传来呜呜地似哭泣一般的声音。
老虎舔舐伤口的动作顿住,身子微微低伏,慢慢地退去更深处。
夜越来越深,那些窸窸窣窣地动静也越来越多,脚步声时不时响起。
老虎趴伏在地上,一双眼盯着洞外,爪子却是烦躁地抓了抓地面。
它还是没闻到熟悉的、属于大虎的气息。
就在它越来越焦心的时候,它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随后有亮光自深处缓缓而来。
朝晨既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找到别的陆地,只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