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循声而望，一个女人昂首阔步走进他们所站的一片树荫下。
面上是时下最流行的网感妆容，服饰也是近日最时髦的。
衬得女人气质有些艳。
她高举手臂向大家挥舞，三两步跨过来，先是客气礼貌地跟老师们问了好，才将视线转向他们。
“疏桐？”向清欢率先出声。
“是我呀！”姚疏桐笑声爽朗，将向清欢上下一打量，“三四年没见了吧？”
姚疏桐是向清欢读书时候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上厕所去小卖部都要结伴的那种。只不过人生的朋友总是阶段性的，上了大学联系就少了，加上向清欢寒暑假不爱回家，两人想约饭都约不到。
大学毕业后倒是约过几次，距今也三四年了。
姚疏桐没留在本地工作，两人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互相抱了抱，向清欢认真端详姚疏桐：“差点认不出来了。”
目光落在她手指上亮晶晶的小环，向清欢惊讶：“你结婚了？”
“订婚。”姚疏桐咧着嘴，抬起手臂，张开手指亮了亮戒指，“知道这是什么吗？漂亮一点的手铐。”
“那你还……”
“过了小姑娘谈情说爱的年纪，觉得合适就搭伙过日子，不合适就分开呗。”
向清欢点点头：“就属你活得自在。”
“两位美女，我真的要饿瘦了，能不能边走变聊啊？”
“你谁啊？”姚疏桐挎着向清欢的手臂，柳眉倒竖看着苏皓凌。
“苏皓凌。”向清欢小声提醒。
“你怎么……”“胖了这么多。”苏皓凌自己接过话，催促大家先去食堂。
姚疏桐不再看他，视线一转，飘到了季骁身上。
“季骁？”她面上露出几分和苏皓凌先前一样的耐人寻味，“你们俩碰巧遇到？”
“不是，一起来的。”向清欢左右搜寻，这才发现被姚疏桐挤开的季骁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另一边。
“你们……还有往来？”姚疏桐眼神在两人间打转。
“本来上大学之后就没了，但现在成同事了。”
“缘分很深。”姚疏桐话出口，让人听着意味深长，“青梅竹马再重逢，这缘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说完，就瞥到季骁凉凉的眼神掠过她身上。
闲谈间，他们几人信步走到食堂。
还是那个老掉牙的建筑，上头的贴砖东缺西少的，露出点里面疙疙瘩瘩的水泥。
“我去，外面毛坯，里面改精装了啊？”苏皓凌没见过世面似的怪叫。
走入食堂，却不难看出前后上下左右六个面重新粉刷过，桌椅崭新，窗明几净，还飘来一阵阵新鲜的饭菜香。
几人直奔窗口，苏皓凌立刻端着餐盘，只恨自己没有再多长几根手指点菜。
对食堂饭菜情有独钟的也只有他了。
姚疏桐用眼睛挑过一道道菜品，忽然转身：“诶，我们赌一把，季骁能说出清欢想吃什么菜。”
“不赌，都说能有什么好赌的。”苏皓凌抓了两瓶酸奶放在盘里。
都说能？这是什么说法，是他们觉得很了解季骁还是很了解自己？向清欢不信：“那我猜不能。”
怎么着也不可能全说对。
“那你如果输了，一会儿我和姚疏桐的餐盘就给你收了。”苏皓凌自信地昂起下巴。
向清欢呵了一声：“我打三个菜，写吧。”
季骁看她非要争，笑了笑放下餐盘，散漫地摸出手机，敲打几下点击发送。
“打完再看微信。”
向清欢端着餐盘一点点挪过漫长的窗口，每打一个菜就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
季骁却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根本瞧不出什么。
食堂有不少人，难寻几个多余的座位，四人打完菜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实在没位置了，跟你俩坐一桌，不会被你灭口吧？”苏皓凌同季骁坐了个面对面，笑容成迷。
向清欢听了连忙摇头：“没事，坐吧。”
季骁只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没等他们催，向清欢自己便掏出了手机，脸上的表情松弛。
打开季骁发来的消息一看。
她眉头微微颤动，表情仿佛被定格了。
姚疏桐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清清嗓子：“咳咳，糖醋里脊、尖椒鸡蛋、辣炒香干。”
每报一个菜，就歪过头看看向清欢的餐盘，然后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嗯——”。
“不是。”向清欢一副见鬼的表情，“那有几十个菜，你怎么猜到的？”
季骁没说话，轻弯唇角。
“只能说，他太了解你了呗。”姚疏桐嘴里嚼着鸡腿，暧昧的语气也被她咽下去不少。
向清欢在百思不解中吃完了这顿饭。
“呐，愿赌服输。”苏皓凌将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盘往前一推，又在触到季骁漫不经心的眼刀中拉回来了点。
向清欢笑着起身：“好吧，算你们厉害。”
她伸出的手还未碰到餐盘，就见餐盘一动，落在了季骁手上。
几个餐盘快速叠在一起，他端着往餐具回收处走。
向清欢想帮忙，却被姚疏桐站起来拉住：“他不想让你动手，你就让他去呗。”
看苏皓凌离开位置去厕所，姚疏桐才跟向清欢聊到女人间才好聊起来的话题。
话题从向清欢的热搜转到姚疏桐和未婚夫上，转了两圈又回到了向清欢身上。
“怎么这些年你也没谈一个？”
“忙着工作，分不了心。”向清欢说。
“说实话，刚才一来，看到你和季骁，还以为你们终于成了呢。”姚疏桐手指揪着向清欢衣袖上的绒毛。
“你怎么会这样想？”
姚疏桐手上动作瞬间停住，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但看着向清欢一头雾水的模样，她看不下去，轻啧一声，豁出去了似的，起身坐到向清欢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真不知道季骁对你的意思啊？”
这下向清欢听懂了，却更感困惑。
季骁？什么时候？他怎么会？
青春期时期的姚疏桐对周边同学间那点小萌动可以说是非常敏锐。
她稍一观察，就看出季骁对向清欢有意思。
作为向清欢最好的朋友，她又是泼辣直爽的性子，直接就去找季骁确认了。
看着一向对所有事情都无甚所谓的季骁居然错愕地脸红，姚疏桐意外之余还问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当然是被严词拒绝。
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在一起，甚至人家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独一份了。
“不会吧？”半晌，向清欢憋出来这么一句。
“读书那会儿我亲自问他的。”
忽然有无数看不见的线团不受控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她心脏打了死结。
她说：“那也是读书时候了，青春期的感情去得很快的，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也没有那个意思了。”
这也是个没救的，姚疏桐干笑两声：“那要你自己想了。”
季骁回来时，姚疏桐已经有事先行了，苏皓凌一看，自己留下也有点不识好歹，找了借口也走了。
室外暮色已至，气温回落，数颗星子在寒夜里微微颤抖。
听说今晚还有师生文艺汇演，向清欢不想凑那个热闹，和季骁离开了学校。
许久没回母校，连带着校园的周边也成了记忆里残存的一角，季骁便提议去附近的步行街走走。
向清欢来了兴趣，这步行街是以前她经常去的，听说去年政府给重新规划翻新过，衍生了各种文创街、非遗街，也算是市区知名景点了。
顺着学校大门出来的路走到三岔口，两人默契而又轻车熟路地往同一个方向去。
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长，他们分明隔着点距离，那不清晰的黑影边缘却总模模糊糊黏在一起。
向清欢独自看着地上因走路摇晃的影子出神。
直到不远处劲爆的DJ音乐将她思绪拉回。听着那老式大音响发出的舞曲声，心里残缺的记忆被渐渐修补完整。
步行街入口的几家服装店，都在用音响放着DJ，仿佛是通过音量暗中较劲。
现在实体服装店没以前好做，老板们都不得不绞尽脑汁吸引顾客。
再往前走几步，却见一个装潢特殊的服装店里外堵着不少人，和其他冷清的店铺截然不同。
向清欢不由驻足。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家不大的服装店里摆上了小型T台，有两个气质姣好的年轻女孩穿着店里的衣服在T台上走动展示。
叫好声不停，店里店外客人多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老板很眼熟。”季骁往里面一看，下了定论。
“嗯，是顾芳。”向清欢站在门外，视线穿过汹涌的人潮，看向穿着时髦、洋溢笑容娴熟控场的顾芳。
“那个老公来闹过几次的？”季骁想起来了。
向清欢略一点头。
没有打扰她的忙碌，向清欢浅浅笑着，对季骁说：“走吧。”
似是感应到什么，店内陀螺一样忙不停的顾芳忽然抬了头，远远向店外张望。
人影重重，却并没有她相识的人。
“老板，我想试这件！”
“来了！”顾芳立马应声，缓缓收回视线，她扬起笑脸走向顾客。
与此同时的向清欢已经站在小吃街前纠结要吃什么。
心念一动，她突然转头道：“季骁，你猜猜我想吃什么？”
“又来？”季骁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无不无聊？玩上瘾了？”
嘴上这么说，却很配合地掏出了手机。
向清欢听到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她就往想吃的小摊去了。
“老板，大份章鱼小丸子。”
向清欢转身看着季骁游刃有余的表情，不服气地加码：“一会儿再去买个车轮饼。”
加重语气说完这句话，她才打开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