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总寨中,彪悍魁梧的大当家与一个文弱书生打扮的青年相谈甚欢。
“大人您放心,咱兄弟伙行事都是有分寸的,绝不会让你们为难,正所谓那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嘛。”
大当家笑得爽朗,大手一挥让人抬来几个箱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大当家客气了。”书生摇头佯装推辞一番,最后还是吩咐人天黑后再来抬走。
一只信鸽“咕咕”叫着,扑棱着翅膀径直飞到了大当家肩膀上。
“哟,是老五的信?这小子又出啥事了?”
大当家取下信鸽脚爪上颇有些分量的小布袋,根据标识一眼便看出是哪个分寨送来的东西。
他掏出布袋里团得皱巴巴的小纸条,看完后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嗐!这小子干了票大的,上赶着邀功来了!”大当家将布袋中附来的几片金叶子摊在手心,“老五那边也算是出息了!”
书生来了兴致:“哦?五当家献来了什么宝贝,竟让大当家如此开怀?”
“我们这些粗人,自然最喜欢真金白银的家伙,”大当家把那几片金叶子都抛了过去,“大人请收下吧,老五说他那里还有的是,改日再叫人送来。”
书生接过金叶子定睛一瞧,却是敛了笑意,他拿起一片对着光细细端详了一阵,神色更是凝重了几分。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罢了,把那信给我看看。”
他飞速读完那字烂得跟狗爬似的信,神情却不见轻松分毫。
信上说,他们的人遇到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狠狠敲了一笔,那人还说早对黑风寨的威名有所耳闻云云。
什么冤大头?他们怕不是要大祸临头!
“大当家可知,这金叶子是何来头?”他问。
“有钱人的东西呗!拿金子雕些花啊草啊,弄点什么金杯子金盘子,这有啥?”大当家不以为意。
书生深吸一口气:“大当家有所不知,能随身带着金叶子的,绝对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这金叶子铸造工艺复杂,其上的叶脉纹路栩栩如生,看似薄薄一片,重量可实在得很。
五当家在信中说他手上还有许多,怕不是一下子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大当家见状不由得也有些慌了神:“依大人之见,老五这可能是招惹了什么人?该如何是好?”
书生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似是陷入了思考。
他只是个在义水府衙上跑腿办事的小官,虽脑子活络些,但也没见过多大世面。
不过这金叶子,他恰好在一个远方堂哥那见过。
那堂哥在青州州府里做事,之前办事得力,刺史大人便赏了他一片金叶子。
堂哥得了赏赐之后宝贝得不行,穿了条绳子日日挂在脖子上,逢人便要炫耀一番,说这金叶子是多么稀罕的玩意。
这刺史大人可是从前权倾朝野的李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恩赏自然差不了。
“大抵是京城里颇有些分量的权贵才会有这玩意,五当家这搞来一大把……”
书生眼中精光一闪,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大当家,我有一计。”
大当家招手示意他上前来讲。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唯有快刀斩乱麻方能安心,以免夜长梦多。”
大当家闻言瞪大了双眼:“大人可别害了咱兄弟伙,既然知道那些人来历不简单,那灭了他们不是更要遭报复?”
书生扯出一个诡谲的笑:“大当家此言差矣,咱们这荒郊野岭的埋骨之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死无对证。”
他继续道:“放他们离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来日必定后患无穷,大当家可得想清楚了。”
大当家沉思片刻,抬手叫来一个刀疤脸,低声吩咐了几句。
“去吧。”他拍拍刀疤脸的肩膀,让他带人快去快回。
书生叮嘱道:“下手干净利落些,一个活口也别留。”
……
伴着云霏与云霞兄妹二人时不时的斗嘴声,马车沿着蜿蜒山道一路前行。
车里江沁月也在对过于昂贵的过路费发表痛心疾首的高谈阔论。
“万一前面还有拦路的,个个都狮子大开口可怎么办?咱们还拿得出那么多钱吗?”江沁月振振有词。
“拿得出,”穆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我身上还有银票,方才拿金叶子是为了唬人。”
沉甸甸的金子可比几张薄薄的银票看起来实在多了。
“本来就是打赏人的小玩意,太沉了我也懒得拿,府里还多的是。”穆衍无所谓道。
虽然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但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瞎折腾啊!
不等她据理力争,马车又一次急停下来。
“车里面的,下来吧。”
……坏了,自己的乌鸦嘴应验了吗?
看来又要破财了。
江沁月一行人也不磨蹭,直接下了车,却惊讶地发现这次来了好几十号人,他们站成一圈将马车围在中间,如同铁桶一般。
穆衍直截了当地让他们开个价。
“不错不错,还挺豪横,是个懂规矩的,”为首的刀疤脸鼓了几下掌,“不过可惜了,你有再多钱也没用。”
“我们大当家的说了,要命不要钱。”
“哦?是来杀人灭口的?”穆衍眯了眯眼,“你们黑风寨的人,多少有点不地道了。”
“我们不地道?”刀疤脸嗤笑一声,“那敢问公子是何方神圣?可否报上名来?”
云霏闻言挑眉:“何方神圣?知道我们身份不简单还敢来灭口,谁给你们出的馊主意?”
“少唬老子!身份不简单那就更不能放你们离开了,”刀疤脸手上的大刀反射出锃亮寒光,“死在这,你们就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行了,别废话!兄弟们上!”刀疤脸显然是懒得亲自动手,吆喝着其他人一窝蜂围攻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解决掉他们简直不必费吹灰之力。
但云霏和云霞都不是吃干饭的,穆衍在边关的那几年又不是去旅游的。
纵然身上没带着刀剑武器,那也不可能一点防身措施都没有。
兄妹二人齐齐护在穆衍几人身前,他们一手抽出藏在腰带间的软剑,一手掷出几枚飞镖,打头阵的几个山匪霎时便没了气息。
软剑到底是有些不好应敌,兄妹二人随手捞起两把落在地上的大刀掂了掂。
“公子!接着!”云霏还顺带丢了一把给穆衍。
穆衍接过刀,将江沁月和青玉方拉到自己身后,和云霏、云霞一起将她二人护在中间。
后面的山匪被顷刻间毙命的同伴震慑住了,一时竟呆愣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刀疤脸的面色也难看了几分,但他还是喝道:“怕什么?给老子上!一群废物!他爷爷的三个人就给吓尿了!”
一群人只得硬着头皮抄着家伙冲了上去,毫无章法的挥砍在穆衍三人看来如同儿戏。
若不是要时刻注意将江沁月和青玉方护在中间,他们应付得还能轻松自在些。
动了真格那自然是要见血的,一股温热的鲜红液体又溅到了江沁月脸上。
穿越前她生活在法治社会,穿越后赶上的也是太平盛世,所以她无法做到麻木地目睹死亡。
就像上次看见李岱被一箭穿喉一样。
但眼下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来不及去想那么多,只恨自己没本事帮着砍两刀赶紧脱身逃跑。
江沁月用衣袖胡乱抹掉脸上的血迹,回头去看青玉方,只见她面色沉静,垂落的衣袖间露出一截手指。
以及指间夹着的什么东西。
刀疤脸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尽管他们人多势众,却还是渐渐有不敌之势。
他吹了声长哨,四方的山林间都传来簌簌响动。
“他们还有人!”云霞提醒道。
他们三人也不是铁打的,在山匪的地盘上长久地纠缠下去,最后先倒下的一定是他们。
四面八方的山匪向他们这边汇集而来,隐隐形成包夹之势。
“公子,你带江姑娘和青神医突围出去,先往义水那边去,我和阿霞先拖着他们。”云霏立刻提议。
“好,马留给你们。”穆衍当机立断,瞧准一个薄弱的突破口便提着刀上前开道。
云霞将兄长推向身后:“去帮他们!我断后!”
“拦住他们!别让人跑了!”刀疤脸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
然而在山匪们包抄过来之前,细细密密的银针率先狂风骤雨般地袭向了他们。
细如雨丝,密如牛毛,让人防不胜防,中招的山匪不出五步必定倒地。
江沁月回头一看,只见青玉方抬手朝向另一个方向,指间的小圆筒里又迸发出无数银针,向那边的山匪裹挟而去。
对哦!江沁月终于又想起了青玉方之前送她防身的同款暗器。
只是她那个只有十发,青玉方手上这个明显威力更加巨大。
穆衍那边与云霏一起杀出了一道豁口,他回身来一把握住江沁月的手腕,一手提着仍在滴血的大刀。
“快走!”他朝青玉方喊道。
见三人冲出了包围圈,云霏也立马转头去帮妹妹一起拦截想要追上前去的山匪。
百密总有一疏,何况他们只有两人。
故而穆衍三人一边拔腿狂奔,一边还要分神应付这些穷追不舍的零星山匪。
江沁月也瞧准时机用银针放倒了几个敌人,青玉方给她的小圆筒里只剩八发银针,因此更得物尽其用。
跑出了不知多远,身后总算是没有了追兵的影子。
“等等!药!殿下你的药!”
江沁月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天山雪芝,穆衍的救命灵药,被落在马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