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阴雨蒙蒙。
虽然并不算个好天气,但是船长想了想,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风暴。
可以出行。
狄俄尼索斯照例送妻子登船,原因还是昨天那一套。
阿里阿德涅随他去了。
牧场确实有他没他都一样,之前她还担心牧场主苛刻,真是白操心了。
但是随着风帆鼓起,船员就位,阿里阿德涅接过自己的行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要走了。
玛吉婶婶笑呵呵得上船,留给夫妻俩告别时间。
以前她也不看好这门婚事,但现在看,还不错嘛,虽然阿里阿德涅的丈夫普通了点,但是是个疼人的,罢了罢了,相貌不配算什么,这感情啊,真是半点不由人。
殊不知夫妻俩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阿里阿德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你要保重?不对。
再也不见?不对。
“我会想你的。”狄俄尼索斯说。
阿里阿德涅点头,这句最合适,她就这么说:“我会想、”
?!!
刚才那话不是她的心声啊?
是丈夫说的吗,阿里阿德涅心跳变快,反应过来:“我也会想你的。”
“早点回来,”狄俄尼索斯看着她,“我在家里等你。”
这话,阿里阿德涅不敢答。
只好胡乱点头,颇有点已读乱回的意味。
狄俄尼索斯看了会儿她的唇,就在阿里阿德涅觉得,还得当众来场吻别,怎么越来越尴尬时,丈夫轻轻揉了下她的额发。
“那就说好了,每天想我。”
??
“去吧。”
阿里阿德涅恍恍惚惚得上船,直到海号声响,她才看向了岸边那道声音。
明明送别的人不少,但是她只看得见他。
简单衣着,却姿容卓绝,只静静站在那儿,就是遗世而独立,这样的距离,恍如初见。
帆船缓慢前行,岸边的人渐渐离开,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阿里阿德涅以为丈夫也会是一样,但他还是留在原地,似乎看着她。
所有人都走了。
他为什么不走?
“行啊,这新婚丈夫就是不一样,我俩闺女都走老远了。”
“……”
“看到你们,让我想到我家那口子,”玛吉婶婶面露怀念,“那时候我和你叔也是这样,但他话少,闷葫芦一个,每次都是我在说,他在听,让他说呢,又半天说不出来。”
“……”
“行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家那口子身体壮实,想来能陪伴你很多年呢,不像你叔就不,咦,你怎么哭了?”
阿里阿德涅泪流满面,却努力仰起小脸:“没哭,就是被沙,被风吹了下。”
玛吉婶婶:……
是想说沙子忽然反应过来了吗?还有她们一齐在背风处说话呢。
算了,她就不该说,根本就没起到安慰效果嘛。
阿里阿德涅第一次离开丈夫,哭吧哭吧,这样是人之常情。
玛吉婶婶递出手帕,阿里阿德涅刚想说什么,忽然——
暴雨忽至,船员们收帆的收帆,稳舵的稳舵,在哗啦啦的大雨下忙得团团转,尤其是风吹浪打,在大海的推波助澜下,大家站都站不稳。
怎么会,天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玛吉婶婶吓得一直尖叫,阿里阿德涅也怕得不行,但依旧拉着她一点点得往船舱走。
进去就好了,进去至少比现在安全。
“哟,还在挣扎呢,别挣扎了,蝼蚁就是蝼蚁。”
喀尔刻笑得花枝乱颤,在天空和大海的风暴之中,她身边出现了无数黑漆漆的海怪。
“狄俄尼索斯,”喀尔刻眼里露出了刻骨的恨意,“你的妻子在我手里,识相的话就提头来见!”
她想过放过他们的,但是,谁叫他一直不放过她?!
既如此,那就承受世界上最疯狂的报复吧!
这样的结局,是你们自找的!
海怪的出现让船上一片混乱,哀嚎和痛哭声经久不绝,玛吉婶婶都哆哆嗦嗦开始祈祷自家俩闺女能撑得过去,也许她们性子皮点是好事,可要是自己能活下来就好了。
姐妹俩早早地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妈,就算再开朗,玛吉婶婶也心碎欲绝。
“没事的,会活下去的。”
“阿里阿德涅?”
“别怕,玛吉婶婶,”阿里阿德涅的长发被吹散淋湿,手臂却握着栏杆,行动却坚定无比,“我们现在去船舱,不要放弃希望。”
玛吉婶婶震惊。
刚才还柔弱垂泪的姑娘,为何现在如此坚韧?
但是,六神无主下,没有什么比身边人的勇气更加耀眼。
玛吉婶婶声音还在抖:“好,我听你的,我不怕,我要活着回去!”
家里还有俩闺女等着她。
狂风骤雨下,行动格外艰难,最后她们几近匍匐,终于看到了船舱。
“就差一步了!”
阿里阿德涅刚想笑一笑鼓励,忽然看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袭击。
“躲开!”
阿里阿德涅一把推开玛吉婶婶,自己却被黑色的触手倒吊在空中。
“不!”玛吉婶婶从船舱内跑出来,“阿德阿德涅,你快回来!”
她用尽手边的物品砸向海怪,甚至连鞋子都扔出去了,可是阿里阿德涅却越来越远。
“躲起来,活下去。”
阿里阿德涅腿朝上,头朝下,头晕目眩得不行,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放任自己看向远方被雷电、泰坦、大海三方困住,却因为自己处处掣肘的身影。
狄俄尼索斯。
既然小岛是你的家,就保护好这艘船,守护小岛的安宁吧。
至于我,阿里阿德涅费劲得取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刺向海怪。
果不其然,就算刺中了也是坠入深海啊。
阿里阿德涅释然得放松身体。
一个人来,就一个人走,所有生命都是这样的。
黄毛怪物瞬间怒吼!狄俄尼索斯瞳孔一缩。
后者放出所有黑线,追入海底,只见一个较小的海怪恨恨得瞧着他,可是四面都是劲敌,只好把装着阿里阿德涅的空气泡推了过来:“带她走!”
空气泡中的女孩苍白脆弱昏迷,可狄俄尼索斯只觉得柳暗花明。
下一秒,空气泡碎了。
阿里阿德涅如泡沫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