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与瑶姬坦白形势，刚从巫山回到华阳府，正商讨应对殷商来犯之策，不料突然接到姜子牙的急报——北方的犬戎竟与鬼方联合，大举进攻。

    犬戎与殷商、姬周之间素有摩擦，若他们受殷商挑唆，趁姬周注意力集中于蜀地时发起袭击，并不令人意外。

    但鬼方毗邻北海，与姬周之间隔着广袤的犬戎疆域，且与殷商积怨更深。昔日殷商大将妇好几乎将其灭国，近年来殷商又屡屡掳走鬼方精通医术与纺织的年轻女子，两国仇恨愈深。

    鬼方与姬周关系尚可，为何会突然出兵？

    姜子牙凝视舆图，沉吟道：“鬼方不惜远涉万里来袭，必是殷商许以重利，足以令其暂搁旧怨。只不知究竟是何等代价？殷商为争取鬼方支持，恐怕也付出了不小损失。”

    姜子牙身旁立着一位神采飞扬的少女，名叫姜灼，自称是其女儿，深得姬发信任。姜子牙初见她出现在姬发身侧时大为震惊，后来拗不过西伯侯姬昌，只得留在姬周，暂任谋士。

    杨戬与哪吒听取姜子牙的分析与军事部署后，立即率军驰援边境。

    犬戎此番出动众多能人异士，声势浩大，意图撕开姬周防线，迅速抢占要塞。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名叫土行孙的侏儒，身高仅及常人一半，容貌丑陋、举止猥琐，却在开战首日便凭借神出鬼没的遁地术潜入姬周大营，焚毁粮草，戏耍姬周军营主将，一时在两国对峙中，声名大噪。

    杨戬与哪吒率援军赶至后，土行孙想要重施故技，却差点在潜入军营时被擒。

    他只好舍去一身战袍，施展缩骨功遁地而逃。回去后随即改变策略，趁杨戬与哪吒率军进攻犬戎之际，在四周布下浓雾，迅速筑起曲折迂回的土墙，形成一座迷宫，反将姬周军队困于其中。迷宫割裂了原本整齐灵活的军阵，犬戎趁机袭杀落单士兵。

    杨戬很快识破其意图，借秋水金瞳驱散迷雾，再以强力击穿土墙，与哪吒会合，指挥军队镇定应变，反而借助迷宫地形对犬戎展开反围剿。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就在迷宫内部的土墙不断崩塌之际，外围墙壁正悄然形成一道毫无缺口的四方结构，墙体不断增高、加固，像是四只黑暗中的巨兽，正张开獠牙，合围而坐。

    姬周军队虽歼灭大量犬戎士兵，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杨戬想到早已潜藏起来的土行孙，眸光一凛。

    两人商讨完对策，哪吒暴力破墙，杨戬默契配合，强行击穿迷宫上方的结界，凌空翻身，找出藏身迷宫之外施法的土行孙。

    杨戬一脚重击土行孙胸口，对方口吐鲜血，却仍咧嘴嬉笑：“嘿嘿，看看你身后。”

    杨戬不为所动，挥动战戟往下猛戳，紧追不舍，土行孙难以招架，怪叫着在地上翻滚躲避。

    突然，杨戬耳尖微动，听见隐约水声，脸色顿变，这样的流水声他听到过，并且极为熟悉！他顾不得追击土行孙，飞身跃至迷宫顶端，横戟向天一挡，阻住滔滔而降的巨流。

    巨流之上，少司命的法象赫然而立。

    天庭竟故技重施，欲以水淹之术迅速剿灭大军！

    尽管士兵皆非常人，终究血肉之躯，若被困于迷宫中遭大水淹没，必将伤亡惨重。更何况这并非普通洪水，而是少司命降下的可侵蚀法力的“天水”。

    杨戬独撑半刻，哪吒终于击穿墙壁，破开一大缺口，士兵们迅速从缺口涌出。

    杨戬刚松一口气，少司命却似放弃水攻，悄然收手。

    见她退去，杨戬顾及士兵们的安危，又需防备暗中潜伏的土行孙，便暂留原地戒备，以防天水再临，为哪吒重整军队争取时间。

    土行孙和少司命迟迟都没有下一步行动，就在杨戬想要先发制人时，少司命素手一挥，投下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老巫、金燃青和金妤白等人被长着刺的藤蔓缠住，藤蔓的枝叶粗壮有劲相互交错，勒得她们皮肤渗血，神情痛苦。

    杨戬只看到了一眼，露出着急之色，恨不得立马擒住她逼问她们下落，然而少司命迅速将水镜收回，利落地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哪吒的声音：“杨大哥认识她们？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这些人都是小问题，你放心追上去吧。”

    杨戬转头冲他点点头，轻身飞上云端。

    他紧随少司命一路追至天庭，恰逢南天门守卫被调往他处搜查混入天庭的妖魔，因此他并未受阻，悄无声息地跟至云梦宫离合楼。

    两人飞行功法飘逸轻快，藏在暗处的乌隐发觉时已不及提醒金雪柳，只得屏息贴墙，于拐角处窃听，伺机而动。

    杨戬一路心绪不宁，不断猜测老巫等人是否真被少司命所控，抑或之前所见水镜景象仅为幻象。而她刻意引他前来离合楼，其中必有蹊跷。

    他冷声开口：“少司命，引我来此有何目的？老巫与小青巫现在何处？”

    少司命从容应答：“我的法术仅能展露与你刹那真实，信与不信，皆由你决断。你应当听说过离虹线的作用，可明晰离人地址，定向追踪，你若想知晓她们下落，不妨亲自一看。”

    杨戬正欲推门，却被她伸手拦住：“且慢，我有条件。”

    “请讲。”杨戬唇角微沉，眉峰冰冷，早料到她会提出要求，只期望不触及他的底线。

    少司命并未直言，反而继续加码：“这条件须待你抵达她们所在之处方能履行。若你应允，我不但助你寻人，更告知你解救云华之法。”

    杨戬并未轻易表态。此前与瑶姬一番交谈，他已心中有数——镇压母亲的桃山位于西岐，由桃诺镇守，她的言灵术虽只限定在桃山，但一旦施展，无人能有效抗衡。他无法越过桃诺的言灵术，强行靠近桃山，将母亲救出。

    言灵术强大，属于强硬的法则之力，唯姬周获取大气运产生的更高法则可破其术。而这气运，将随一位圣人之现世而至……当下首要，是稳守姬周，守护这位未来的圣人。

    令他震惊的是，少司命竟完全洞悉他的思绪，将他与瑶姬的计划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他确实低估了她，声名显赫的司命之神，果然手段了得。

    若非一直暗中关注，她岂会如此清楚他在金部落的经历从而借此将他引来？甚至还了解他与瑶姬的谋划？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竟毫无察觉。

    见他神色惊异，少司命面露得色，但见他隐有怒意，便适时收敛，轻嘲道：“瑶姬对紫薇大帝留下的预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解封神榜玄机。”

    “莫非姬周获取气运，尚需付出代价？”杨戬敏锐反问。他心中有许多猜测，只说出最合理且可能的一个。众所周知，大道恒常，气运恐是此消彼长才能合乎天道。

    少司命颔首：“陛下忌惮那位圣人，故借云华之事意图灭周，从而将其抹杀。圣人出世将赋予姬周两千年强盛气运，如此强势，任谁看了不眼红？然其代价，却是鲸吞掠夺他方气运——周地繁荣之日，即他处荒芜之时。”

    不待他消化，她再投惊雷：“而你，正是那位圣人。为救母亲，你不择手段，终将吸尽他方气运。”

    说完，她意味深长望向他。

    “绝无可能！”杨戬深吸一口气，他从未想过预言中的圣人竟与他相关，他目光中出现片刻迷茫，踉跄退步：“你凭何认定我就是那位圣人？”

    “就凭你的造化封神诀与秋水金瞳——那是蕴含太一本源之无上功法与神器！”提及此，她从容不再，眼角泛红语速急迫，暗中将手握成一团苍白：“昔日后羿就凭借着造化封神诀、秋水金瞳以及彤弓素矰击杀九日，强势侵夺帝俊气运赋予人族。你身负陛下血脉，手握神诀金瞳，非你其谁？”

    她的情绪波动出现得有些异常，杨戬猜测她应当知晓些神诀与金瞳的来历，但他无意深究，只追问关键：“可有解决之法？”救母虽重，却绝不能以众生涂炭为代价。

    “唯一之法，是将圣人与封神榜相系，以封神榜平衡各地气运。”少司命终于亮出目的，“封神榜就在昆仑秘境，我要你取出封神榜，并继续封印西王母，阻其归位！”

    藏身拐角的乌隐闻言，瞳孔骤缩——封神榜现世，还没等他平衡气运，蜀地便首当其冲……他绝不容许！

    “封神榜除册神外，还有何用？与西王母又有何干系？”杨戬不解。

    少司命却语焉不详：“取得之后，你自会知晓。西王母即将苏醒，你只需从昆仑秘境出口封住即可。”

    “不说清楚，我岂能贸然行事？”杨戬冷笑一声。

    她却淡然回应：“信不信由你。我今日所言已够坦诚——不然我何必千辛万苦引你来此浪费口舌，无缘无故就助你寻人、提醒你气运之变？难道我无私助你，你敢信我？我若存有害你之心，为什么不直接任由各地气运被剥夺，令你成众生之罪，岂不更痛快？我乃司掌生命之神，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善良，总该留些底牌！”

    她的话说到这种地步，杨戬已被说服，最终轻叹一声，妥协道：“依你所说，昆仑秘境……就是她们被困之处？也是封神榜所在？”

    “不错。”少司命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提醒你，西王母只能暂时封印，因为像她这般远古强神，无法杀死。但她终会归来，届时必会报复。”

    杨戬想起金部落中西王母祠，心绪微沉——但愿到时候他封印之时不泄露气息，令她不知道是谁出手。

    “我答应你。现在，告诉我该如何前往。” 杨戬看向她，信步而行，离合楼的门口无声开启，内里七彩丝线纵横交错，令人目眩。

    少司命施法于一道橙色丝线，如此就算杨戬与老巫没有血缘关系，也能成功接收云镜的景象。

    “此即老巫的离虹线。顺此上行，觅得最后一处相交点，便知老巫等人失踪前遭遇的一切。”

    杨戬依言寻得终点，却正巧停在隐身的金雪柳面前。

    两人面对面，他的一缕墨发被风吹动在她眼前飘荡欲迷人眼。

    她屏息凝神，丝毫不敢动弹——杨戬与少司命皆警觉无比，细微动静皆可能暴露行迹。若被发觉，她该如何解释自己怎么进来，又顺便偷听？更何况杨戬身份、姬周将出圣人的预言、封神榜之秘皆属天庭内部机密，如此撞破，实在尴尬。

    原来此时正值杨戬劈山救母中间的过程？身怀言灵术的桃诺镇守桃山，以强势规则阻止旁人接近桃山，确实无解。不过协助他的人还挺多，瑶姬、少司命真可谓是雪中送炭。若杨戬能按照他们的想法获取封神榜成为圣人，倒是一条出路。

    不过之前他既未在她面前表明身份，应当自有其想法。可能知道他身份的人太多对他来说变化太大，亦有危险。之后若再相遇，她还是装作不知为妙。

    她们部落也算收留过他一段时间，眼下他既好心为寻干娘而来，她正好可借少司命赋予杨戬的授权，探查干娘下落。

    昆仑秘境……一旦知悉方位与方法，她必须即刻行动！

    然而杨戬似有所觉，紧盯着她方位抬手欲探，堪堪停在她的脸颊边——

    幸而少司命及时发声：“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收手侧首，果断触动离虹线的相交点。

    云散镜现，景象清晰：弱水肆虐当日，老巫携金燃青、金妤白及金部落众人齐聚西王母祠，最终被祠纳入其中。

    显然，西王母祠正是秘境入口。

    但她曾亲往查验，该祠除岁月蚀损外，并无异处——她们究竟如何进入？

    杨戬正巧替她问出疑惑。

    少司命幽然应答：“这也正是我想查明之事。我认为她们身世有异，属特殊生灵，生死记载皆在隔壁的悲喜楼中。唯有弄清身份，知晓她们触发西王母祠吸纳人进入的规律，我们方能寻得进入昆仑秘境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