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拉被喂了药,昏天黑地睡了三天,再醒来时,人已经在一处偏远的农场里了。
他睡在牛棚里,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稻草,呼吸之间都是牛粪的味道。
他嫌弃地捂鼻爬出去,一个身材精瘦、脸颊凹陷的男人逮住了他,手劲却出奇的大。
“醒了?去干活吧。”
他丢给费拉一把斧头,将他往院中推了一把,指着其中一堆木头,“那些木头都要在天黑之前砍好,不然就没饭吃。”
说完,他就走了,也不怕费拉会逃走。
院中那堆起的冷杉木足有两人高,目测几百来根,都要劈成手臂般的一小节。
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其他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不惊讶,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劈木头。
费拉一瞬间突然懂了麻木的含义。
费拉打量了院子一眼,发现院子的围墙上装有电网,而院子的大门敞开着。
他假装劈木头,实则是去看大门外有没有人守着。
居然没人?
费拉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试图找人问问。
他找到一个年纪比他小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男孩,问:“你好,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男孩也刚来没多久。
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怯懦回答:“这里是农场,你应该是被你家人给卖来了。”
费拉回忆起昏睡前最后看见的画面——白芪杀死了拳击场里的人,而那些人喊她主人。
他如何也想不到,白芪居然是地下拳击场的主人。
那她一直待在孤儿院要做什么?她会不会对姐姐有所企图?姐姐会被会也被卖到了这里?
费拉细思极恐,巡视一遍,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决定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我想逃出去,你要不要一起?”
男孩惊恐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逃出去的,这里都是他们的人,如果逃走被抓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费拉谢过他,又找其他愿意和他讲话的几个小孩套出了点消息。
他们也是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除了知道这里是农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都不知道农场的大门外有什么,但每个试图逃走的人都被抓了回来。
费拉不信邪,天黑之前,抱着斧头从大门偷溜了出去。
他跑啊跑,拼命地跑,这里全是一望无际的雪地和树木,根本分不清方向。
他跑了一整夜,渴了饿了就抓起雪吃,跑到天亮的时候还在雪林里面打转。
跑得够远了吧,可以歇一歇了吧?
他挖了个雪洞,窝在里面睡着了。
再睁眼时,他眼前的世界颠倒了,有人将他绑起来抗在了肩上,他又回到了农场。
还是那个精瘦的男人。
费拉警惕地看着他,他却沉默地像一棵雪地里的木头。
确认了他不会挨打,费拉松了口气,又逃跑了几次。
可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
这里就像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将他死死困住。
费拉放弃了逃跑。
可等到晚上发饭时,却没有他的份。
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其他小孩狼吞虎咽着冷掉的馒头,甚至有的还争抢打架,费拉饿得两眼昏黑,丝毫没有力气。
而他每天必须要砍好一百根木头,砍不到就永远吃不到饭。
某一天,他实在饿的不行,斧头抬也抬不起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男人丢了一碗冷饭给他,他抓起饭就吃了。
那天后,他拼了命地砍木头,终于在晚上得到了一块干硬难吞咽的馒头。
有个大个子男孩想抢他的馒头,他和对方打了起来,头破血流,最后吃下了沾血的馒头。
暖烘烘的农场房子里,那个男人看到这一幕,诡异地笑了。费拉抬头,正好撞见,身子忍不住发抖。
他想姐姐,好想姐姐......
男人出来,像喂狗似的丢给他一块肉,他就着雪吞了下去,生怕迟一步会被人抢走。
以后每天晚上,只要是他打架赢了的,都会被男人奖励一块生肉。
即使不愿意,但费拉的拳头一次次挥向其他人。
晚上躺在牛棚里,费拉肚子疼得冒冷汗,想着余怜颜温暖的怀抱直抹眼泪。
“姐姐......”
求你出现救救我吧。
-
余怜颜坐在穿行在荒野树林的列车上,这附近百里只有列车上有光亮。
现在是晚上,列车上的人很少,她这一节车厢只坐了她一人。
余怜颜看着窗外一排排闪过的黑影有些犯困。
恶女系统:【精神点,晚上会有异种袭击列车,这里可没有人能帮你放哨。】
余怜颜拍拍脸,让自己醒醒神。
“5点好感值,让我坐这么长时间,真不划算啊。”
幸运的是,今晚这趟列车并没有遇上异种,她安全到了315地。
圣女系统给她了一份费拉所在位置的地图,来之前,它还和她商量过该怎么把费拉给救出来。
圣女系统吩咐过她:【那片雪林异变过,虽然异种被处理了,但雪林易进难出,会不停变化将人困住,只有农场的男主人和他的牛知道怎么走出去。他是个A级哨兵,你不要跟他硬碰硬,偷了牛,让它带你们出去。】
余怜颜身上只带了一把小刀和钱袋,她披着黑袍快步下了车。
齐撒一路紧绷着身体,听到列车到站的消息,他飞快跟着提示路牌到了出站口躲着。
这趟列车只下来了一个人,是一个黑发少年,披着黑袍戴着黑贝雷帽,行色匆匆。
没有余怜颜的身影。
而少年出了站渐渐远去。
齐撒咬咬牙,跟上了少年,或许跟着他会找到余怜颜的行迹。
余怜颜出了车站,突然看见一行黑衣人走过。
黑衣人都戴着墨镜,胸前别着一朵黑花胸针。
她看清后立马低下头,换了条路走。
恶女系统疑惑:【你躲什么?】
余怜颜在心里回答它:“他们都是一个叫‘黑’组织的人,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必然有觉醒者要遭殃。”
【怎么说?这事我还真不清楚。】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黑’组织的。你还记得上辈子齐撒受伤,躲到我房间里吗?他就是被他们伤害了。”
上辈子,齐撒似乎一直在调查黑,她从他那里得知,黑是一个由普通人创建的组织,但却招揽了不少觉醒者为它干活。
慈善会是在各地发掘领养那些会成为觉醒者的小孩,而黑就是在暗地里抢走他们,带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齐撒潜入了黑,找到了那些孩子被带往何处。
那是一个被叫作“暗”的集中营,孩子们被送到那里后,会用特殊的方法清除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彼此相杀内斗。
就像地下拳击场一样,那些有钱的权贵会将他们当作赌资。
黑会创建一个杀人最多的榜单,每个星期会刷新一次,垫底的人会被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而死,而前十名会获得不同的奖励。
齐撒准备带走那群小孩,可那个排第一名的小孩却告了密,他差点就死在了那里。
“黑”出现在垃圾315地,就说明这里有他们想要抢到的觉醒者小孩。
余怜颜有些胆战心惊,他们居然找到这里了?会不会连314地也找过了?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黑”查出来。
她暂时还不想惹到他们,和他们朝相反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那家伙其实很隐蔽,但奈何有些着急,将雪地踩得嘎吱作响。
看样子不像是黑的人。
既然不是,余怜颜也不怕事,攥紧了钱袋回头去看。
齐撒装模作样地行走在街上,见她停下脚步看他,他扫她一眼,装作陌生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这家伙怎么跟着她来了!
属狗的吗!
余怜颜一把揪住他,齐撒惊讶地停下。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卡其色毛衣,看样子应该是走得很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跟上来了。
他冻得鼻尖和耳朵都红红的。
齐撒被人拦下,没有逃跑,而是装作莫名其妙,问:“这位大哥哥,有什么事吗?”
啊,真是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啊。
要是别人,应该就会以为自己是认错了。
余怜颜垮着一张脸:“跟我过来。”
齐撒刚想逃,余怜颜掐着他的脸,低低在他耳边道:“我是阿颜,先找个地方说话。”
齐撒瞪大了眼睛,不逃了。
余怜颜在列车站附近的旅馆开了间房。
这家旅馆不用身份证,多给点钱就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事。
她关好门,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合身的黑袍立马变得像拖地的窗帘。
齐撒大惊:“阿颜,你是觉醒者?”
余怜颜点点头:“嗯,我是D级哨兵,这是我的异能。”
她的话半真半假。
虽然她相信齐撒不会往外说,但她懒得解释。
齐撒满眼崇慕的看着她。
“阿颜,你好厉害,如果我也是哨兵就好了,阿颜可以把所有事情交给我来做。”
这双眼睛真是看什么都深情。
“别转移话题,”余怜颜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说,为什么跟踪我。”
齐撒乖乖地回答:“因为怕阿颜出事,所以就跟过来了,对不起。”
他这一出,稍微打乱了余怜颜的计划。
但如果把他安置在这里,让他等她回来就没事了。
“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动,在这等我,不要给其他人开门,保护好自己,听见没?”
余怜颜像是个临时出差的主人,对自家的狗狗吩咐道。
齐撒点点头。
“还有——”
余怜颜变回了青年模样,将他拎到床上,用被子裹好,对他道:“白姐姐可以喊我阿颜,但你要喊我姐姐。”
“费拉也喊你姐姐吗?”
余怜颜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费拉。
都说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灵感应,说不定齐撒也在想念费拉。
“对啊,那家伙整日叫我姐姐,喊得黏糊糊的。”
齐撒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很快垂下眼眸,再抬眼时,朝余怜颜粲然一笑。
“我不想叫阿颜姐姐。”
他理直气壮。
“你——”余怜颜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都叫姐姐,阿颜能分得清楚是谁在叫你吗?”
齐撒牵起余怜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姐姐总是说我像狗狗,那齐撒就是姐姐的小狗,姐姐就是我的主人。”
“主人,主人。”
他兴奋地叫她,眼睛里是水盈盈的光,余怜颜差点幻视他身后有条尾巴在摇。
一副傻狗样。
不像费拉,这家伙精明得很,就知道喊姐姐博得关注。
算了,都养狗了,还指望他聪明吗?
能哄她开心就好了。
不得不说,被喊主人,真是前所未有的一种体验。
恶女系统很满意道:【看来有在下功夫哦,这家伙不仅长嘴了,嘴巴还怪甜的,新脑子果然好教,一学就会。】
不是,谁教了?
他自己学的啊!
余怜颜:“行吧,你自己玩会儿,等我回来。”
“好的,主人!”
她走后,齐撒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门,在心里祈祷它快点再次被她打开。
余怜颜马不停蹄前往雪林农场。
这个地方在一处小山洼里。
走过一片冷杉木,她就来到了农场大门口。
大门口敞开着,像是引人进入的陷阱。
余怜颜蹑手蹑脚走进农场,没有惊动任何动物。
农场熄了灯,一片黑暗,里面的人应该睡得正香。
她先是看见一排牛棚,这些牛晚上居然没有休息,睁着硕大的眼睛看向她。
余怜颜顿时感觉被一排电灯泡瞄准了。
“姐姐......”
就在她准备待会儿再来偷牛时,一道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余怜颜面向着牛,一步步挪向牛棚里,侧头看去,一只瘦瘦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姐姐,费拉好想你......”
他嘀咕着,居然在梦里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