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天气真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临海也依旧觉得很热。
我一如既往的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唯一的变化是薛辞时不时地跟我开两句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快期末考试的缘故,他已经一连几天都没有再旷过课了。
而且,我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谢晚了。
“薛辞,老师找你。”班长扶了扶眼镜,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薛辞。
“呃……谁?”薛辞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
“班主任。”
薛辞站起身来,慢悠悠走了出去。
等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踏着轻快的脚步回来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径直走到我的桌前。
“安榆,”他点了点我的桌子:“班主任叫你。”
我先是愣了一下,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眉毛,我有些不解和一点点紧张。
老师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让薛辞传话?难道和他有关?
不,只是恰好刚和他谈完话罢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办公室,班主任见我来了,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安榆啊,你一直都是个稳重的孩子,也一直都很努力,还很关爱同学,这些老师一直都看在眼里。”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敲起了二郎腿。
“之前,薛辞也是这样的,嗯……你也跟了我两年,应该是知道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顺势点了点头。
“但是他现在……你也看到了,是吧?就是不学,老师也都替他感到愁得慌。按他以前的成绩,最次也能考个985,你看看现在……哎,所以啊,老师就想,你呢,学习也不错,至少比他强,你俩离得又近,就想让你带带他。现在马上期末了,你帮帮他,让他提个一两名,成功之后我……我送你两个本子,行吧?”说着,他从一堆试卷里抽出两本崭新的大演草。
“额……额行。”
“好,好!提前祝你成功哈!”他看起来很激动,脸上的褶子也一跳一跳的。
我回到教室,瞥了一眼薛辞,好巧不巧和他对视上了,我假装整理课本,低着头,不敢向左看。
“嘿!”
我转过头,薛辞正撑着下巴看着这边。
“嗯?”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额嗯……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让我学习上带带你。”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本来就很优秀,所以当我说出带他学习这种话时反倒让我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哇……真的吗?”
“老师说的……我也没法拒绝。”
“行,毕竟你学习比我好,我确实该向你学习。”
“没,也没有……”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感到很尴尬。
“什么?”
“没什么。”
“好,这堂课就先上到这,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
第二天大课间,随堂检测的试卷发了下来,满分150,我只有78分。
“喂!”
我转过头迎上薛辞的目光。他指着自己试卷上鲜红的32,满不在乎地问:“你考多少啊?”
“……78。”
“挺好的。”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试卷。
“让我看看你的呗,我都不会。”
“我也错了很多。”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试卷给了他。
“总比我好呀。”
他翻看着我的试卷。
“安榆,薛辞,数学老师叫你俩去办公室。”许鸢是班里其中一个数学课代表,她刚从办公室回来,走过来看了看我和薛辞:“别忘了拿着试卷和笔。”
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有老师找我。我当时感到很纳闷。
“安榆这次数学没考好,薛辞更不用说了,根本没考好过。”老师看着我们的试卷说到。
“上课讲的你们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其实我并没有全都听懂,但以往的习惯让我下意识地顺着老师的话说。
“听懂了。”
我被身旁的声音一惊,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因为薛辞本来就很聪明。
“真听懂假听懂?”老师似乎根本不相信。
“真听懂了。”他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行,那——你俩把这道题再做一下。”老师指了指薛辞试卷上空着的一道大题说道。
“拿着纸上那儿写去,”他指了指对面没有人用的办公桌:“写完了给我看。”
夏天的办公室里很凉快,空气中混杂着水果和新印刷的试卷的味道,一两个老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偶尔进来几个学生,大概是课代表吧。
咔擦咔擦——
我抬起头,薛辞指了指试卷,试卷反面写着“借我抄抄”几个小字。
“我也不是很会。”
没错,我确实不太会,我只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
我们对坐着,过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动过,好像假装还在努力想答案——至少我是这样的。
“你这里有颗痣,”他点了点我左手的小拇指:“之前林向野跟我说,当一个人很爱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手上就会长痣。”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哦”了一声继续假装在看题。
喀——第二道锁被打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我想着,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热的我耳朵发烫。
“你俩做的怎么样了?”
老师刚说完,我就立即站了起来,将演草纸给了老师,这才感觉没那么灼热了。
“你们俩不是都懂了吗?安榆还能写出来点,你呢薛辞,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懂了吗?”
“又忘了。”
老师白了他一眼:“我再给你们讲一遍,你们靠过来点。”
我靠近老师,薛辞也毫不避讳地靠近我,他的左胳膊撑在桌子上,右胳膊放在老师椅子的靠背上,把我圈了起来,我努力集中精神,祈祷快点讲完。
“行,安榆你先走吧,薛辞你留下。”
我走到门口,刚打开门,数学老师的声音飘了过来:“……谢晚转学了……”
砰——
办公室的门被风关上了,里面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安榆,怎么这么晚回来?”许鸢把手里的零食递给我。
“谢谢。老师给我讲题。”
“哦。对了,你知道隔壁班谢晚转学了吗?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不知道。”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被迫转走的,数学老师还跟她家长谈话嘞。嘿,她家也很有钱啊,还有专车司机呢,她走的时候全校几乎都看见了,转学转到国外去也说不定呢。”
“她出事了吗?”
“她……”
“她跟学校隔壁职高的人搞一块去了,学校之前还让她休学了一段时间呢,听说薛辞为了……”一向不爱八卦的班长竟然来横插了一嘴。
没等班长说完,许鸢打断她说:“哎对,薛辞是谢晚朋友,他肯定知道得更多,你最近不是和他玩挺近嘛,你直接问他得了。”
她笑嘻嘻地冲我眨眨眼,班长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写她的作业去了。
“哦……”
我当然不会问,我知道,我和薛辞的关系就像个纸房子,表面是个房子,但又不算个房子,风一吹就会散。
“许鸢。”
“嗯?”
“你知道手上的痣有什么含义吗?”
“痣?我看看你手。”
我指了指左手小拇指上的痣。
“嗯……我记得左手小拇指上戴戒指是单身或享受自由的意思,痣我就不知道了。”
“嗯……”
我摸着那颗痣,耳根泛红。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数学老师还跟你讲这个?”
“不是。”
“不是数学老师讲的,那是薛辞?”
嗑啦——
薛辞走进教室,将椅子拉出声响,一屁股坐下后就趴在了桌子上。
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们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在强忍着怒火。
当——当——
直到放学的钟声响起,他抓起书包就往门外跑,眼角微红,与平时判若两人。
我刚出学校大门,左拐后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猛然撞见那双湿润的视线。
薛辞站在马路对面,求助似的看着我,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
绿灯亮了,他又侧过身去,像要离开,冲我挥了挥手。
夏天的太阳亮得刺眼。
那颗痣很小,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