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

    张瀚海被冻住,一切却并未未结束。

    他在寒冰中艰难地动了动眼睛,不顾身上伤口,再次驱使灵力引动镜状法器。

    在他原先的设想中,奚缘会被倒灌的海水淹没却不会受伤——水怎么伤得了元婴修士?

    而等她掉以轻心时,就轮到张瀚海大发神威了。

    这镜上的镌刻阵法相当阴险,除了引水,还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时将水冻结,其冰之寒令人生畏,张瀚海用了许多次,从没失手。

    也许有人能提前发现镜子法器的端倪,却从没有人成功阻止过——它毕竟出自一位渡劫修士之手,威力巨大。

    即使她并不精通阵法。

    奚缘一个元婴,再怎么天赋卓绝,只靠自己也是无法中断镜上法术完成的。

    因此,待奚缘说完了心事,提剑过去时,猛然发现,那镜子居然动了!

    喷涌的海水寸寸凝结,眨眼间,已经攀上了她的红衣。

    要被冻成冰棍了,奚缘欲哭无泪,看情况还是上半身是棍子的那种。

    她不是暂时抽空了这一带的灵力了吗,这镜子的威力这么夸张,还能用?

    奚缘尝试活动手脚,发现靠自己暂时是跑不掉了,而不远处,张瀚海周身的寒冰缓缓碎裂,真是大事不妙。

    “奚风远,你能跑吗?”她叫了一声,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没事,但说好了要保护自家赘婿,奚缘不可能放任不管。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关怀呢。

    假如真有事,奚缘就要想办法了,她自己还被冻着,说起来,她将暂时用不上的那把剑塞回戒指里的时候,好像见到了一片羽毛,气息滚烫。

    用那个试试?

    “没有呢,谢谢夫人关心,”奚风远轻笑一声,他站在奚缘身侧,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好欺负人啊。”

    他牵起奚缘的手,先缓慢揉碎她指缝凝结的薄冰,而后用灵力拉着她,如同牵丝人偶,两人做出同样的动作。

    “说好的公平对决,我才不动手的,你怎么敢用法器?”奚风远不快地叹息,随后扬手,挥开眼前的空气。

    奚缘便也扬手,挥开的却不是空气,而是磅礴的灵力,那灵力蔓延八百里,所过之处无不为之一震,随后霜袭人间,天地素裹。

    跃出水面的鱼在冰上扑腾着化冰,天上翱翔的鸟倒是还好,只是冻在了空中,一时半会也落不下来。

    世界寂静无声,时间好似也随着这一切被冻结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张瀚海动弹不得。

    他早就动弹不得,在奚缘询问她身后之人情况,并叫出那个名字时,他就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偌大的修仙界当然不止一个人叫奚风远,但会跟在奚缘身后的奚风远只有一个。

    天下第一人,归一宗剑首奚风远。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奚风远深居简出同样出名的,是他为人睚眦必报,最爱用对手擅长的招式战胜对手,摧毁对手。

    落在他手里,能快速死了都算幸运。

    张瀚海甚至预见了自己的死法,他抢夺别人的灵根用于己身,奚风远会做的,不外乎一寸寸捏碎他的灵根。

    就像现在,一寸寸捏碎渡劫修士制造的法器。

    “咔嚓嚓——”

    镜子化为齑粉,纷纷扬扬落到地上,寒冰也融作潮水褪去。

    奚风远将手搭在奚缘的肩,轻轻一推,声音带着些许自得:“去吧,夫人,拿着剑,去了结这一切。”

    他是在炫耀自己很厉害吗?奚缘揉揉手,她怎么好像听到一些求夸奖的意味?

    不是奚缘乱猜啊,她自己求夸就是这个语气啊!

    不管了,奚缘面色一冷,还是先做掉这个人再说。

    她有预感,她再刀不掉张瀚海,奚风远就要亲自动手了,那可不行,先不说怎么能让他抢风头。

    就说这一望无际的霜雪吧,再让他来一下大家都成冰糖葫芦了,也不知道要冻多少人。

    奚缘提剑过去,张瀚海已经面无血色,他认出了奚风远,早已失去战意,连逃跑的心都升不起来。

    但奚风远的意思很明显,你怎么样无所谓,先让他夫人打爽了再说。

    张瀚海只得咬牙,拔刀攻去,横竖难逃一死,他也不再节约灵力,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这倒是出乎了奚缘的意料,伤敌一百自损一千还是太暴力了,她只受了一点擦伤,对面血都要流尽了。

    总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张瀚海却无所顾忌,甚至在这疯狂的挥砍中,领悟了一丝刀法的真意。

    领悟来得太晚,如果在他年轻时,他想必会欣喜若狂吧,但那时的他太贪生怕死了,李忘情让他将那面镜子带给当时的太上宗宗主,他怕了。

    他们二人是有些生死大仇的敌人,张瀚海奉命送镜,哪有好下场?

    他带着镜子跑了。

    李忘情可能也以为他死在当时的宗主手里了吧,这么多年没找过他。

    张瀚海叹息一声,为自己不合时宜的领悟,为自己的一生——然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

    在下一个与奚缘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抓住了那把神武的剑,用自己的手。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这个天才往自己身边拉,而后引爆自己的元婴!

    既然横竖要死,不如拉一个天才陪葬!

    这么近的距离,奚缘甚至来不及扔开剑逃跑!

    化神修士的自爆有多大的杀伤性?

    如果卫予安在这里,她会手舞足蹈地给自己队长比划一通,说把这个门派炸了也正常,队长你真是死里逃生啊。

    但在这里的是奚风远。

    奚风远只需要一摆手,就能将爆炸抑制在方寸之间——然而他没有那么做。

    等奚缘被爆炸的冲击推飞出去,他才张开双臂,险而又险地将人抱在怀里。

    “夫人,没事吧,”他笑盈盈地开口,“怎么变成花猫了?”

    奚缘用宽大的袖子随意擦了擦脸,却发现衣袖毫无脏污。

    “啊,”奚缘悟了,“你骗我!”

    先不说她以那个姿势被炸飞,怎么会刚好被人用打横抱着的姿势接住,就说这人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他早就知道张瀚海会自爆!

    他故意的,故意让她去打,让她被炸飞,然后落他怀里?

    大费周章就为了这个吗?奚缘面上的愤怒散去,转成了恨铁不成钢。

    咋这么没有志气。

    “总不能抢夫人的风头嘛,”奚风远抱着人往一边去,他刚刚在这边捏了个小榻,专供奚缘休息,“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我可是你……”

    他突然一愣,手上紧了紧,不再说话。

    这么没志气的赘婿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奚缘窝在奚风远怀里,随意晃腿,口不择言:“是啊是啊,毕竟剑修嘛,最重要的就是帅气……”

    奚缘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捂住脸,声如蚊呐:“师父……”

    “嗯……”

    ……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还不如想不起来呢,奚缘想想自己失忆的时候做的事,什么强迫师父和她拜堂,摸她师父脑袋,被她师父抱在怀里……

    不对,最后一个又不是她的问题!

    “师父啊,抱够了吗?”奚缘啧啧两声,好像撞破亲近之人的奸情,“你说你,怎么回事呢?”

    奚风远完全说不出话,他感觉他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什么去试徒弟的剑快不快给自己试出了一个赘婿的身份,什么牵徒弟的手,什么地道好黑他好怕,什么故意使坏让徒弟摔他怀里。

    好绝望。

    要不现在就飞升吧。

    但等奚风远俯身把奚缘放在小榻上,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毫发无损后,他冷静且清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瀚海门的残局必须由他打扫干净,奚缘的名声不能因为这两天的荒唐事受到一丝损害。

    “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奚风远对徒弟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说起现状。

    他看到徒弟面上的失落。

    他必须冷下心来,奚缘年纪还小,不懂情爱,奚风远却已经身居高位多年,他绝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与师徒关系,引着奚缘坠入深渊。

    “知道——”奚缘拉长了声音。

    恢复记忆的那一瞬,她就知道了,这里是现实世界,却有两个人受到幻海秘境的操控。

    就是她和她师父。

    每个秘境都有独特的规则,顺应规则完成设下的任务后,才能得到奖励。

    幻海秘境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杀死张瀚海。

    它是随时变化的。

    在奚缘替嫁进来后,它猜想张瀚海会来取奚缘性命,为防奚缘避战,便将婚房的规则改“为当屋里活着的两人性别相反时,房屋处于封印状态。”

    这样,以奚缘的实力,当晚就能完成任务。

    很遗憾,先进去的是奚风远。

    规则无法改变,秘境只能偷偷开小灶,给他们另指一条小路,理论上暗道是不能出去的,但有什么办法呢,张瀚海还没死啊。

    没想到这两人好像玩上瘾了,搁那里拜起堂了。

    这怎么能玩上瘾的!

    秘境只能扔纸条提醒,结果他俩又是一路手拉手。

    哇,玩师徒角色扮演的小情侣真讨厌吧。

新书推荐: 饲罪 斩神 被迫成为贵族学院风云人物(原名:最后的舞会) 私藏晚星 藏与墨 碎鱼归 无效指令 异常心动 成为耽美文男主的未婚妻 穿成炮灰我在星际文里狂开马甲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