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书

    一语落,周砚之怔了怔,眸子里泛开一层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什么意思?”

    解相思压下长睫,躲闪着避开他投来的探询的视线,小声道:“当时风大雪急,见那人使出暗器,我一时心急就忘了礼数……”

    周砚之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寻常沉了几分:“所以……你唤的是我?”

    “没错。”解相思连忙点头,歉疚里掺着几分刻意的坦荡:“表哥待我极好,我亦视表哥为亲兄长,因而就……”

    周砚之:“……”

    他望着解相思垂得低低的发顶,心里跟被雪水浸了似的,泛开一阵令人心酸的凉意。哪里是忘了什么礼数,分明是在胡诌罢了,说到底,她就是对他有所隐瞒。

    唯一真心的怕就只有后半句话了,那便是她待他真的只是兄长而已,半分男女之情也无。算是又一次被她清清楚楚的拒绝了。

    心中骤然一片酸涩,周砚之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无妨,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按着手臂上正准备飞到解相思那边的吴钩郎,转身出了门。

    门外绿竹仍旧在风中摇摆,一同他被她勾的上下不定的心。

    忍不住回头忘了一眼,看着床上映出的剪影,周砚之在心中低声道:“表妹,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要怎样,才能真正走到你心里?

    ……

    寒风萧瑟,萧将声提着杨回落到一处山洞,扯过一截粗藤,三两下将杨回捆了个结实,末了还拽着藤尾往洞顶的石笋上绕了两圈。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动作,杨回眼底的恐惧更盛,刚要放声呼救,就见萧将声松开了手。

    “啊——!”

    凄厉的叫声瞬间划破山谷,杨回整个人被吊在半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唯有绑在身上的藤蔓能带给他一丝安心。

    “别叫了,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萧将声漫步闲庭地走到崖边,抚膝蹲下,垂眸看着吊在半空来回晃悠的杨回,淡淡道:“是谁让你往儋州运那一百万两白银的?”

    杨回仰头颤声道:“你先……先把我拉上去!”

    闻言,萧将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从旁边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就在那藤蔓上磨,那声音听得人心底发毛。

    果不其然,才动作了没两下,只听得杨回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倒是服软了,奔溃求饶道:“别磨了!别磨了!我说!我都说!”

    萧将声手上动作轻了些,可依旧没停,连目光都没往崖下扫,只是淡淡道:“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吗?”

    感受到头顶那越来越细的藤蔓,杨回现在哪还敢说个“不”字,连哭带喘地道:“懂!我懂!我都懂了!”

    这哪是传说中丰神俊朗的小将军?分明就是个不讲理的煞星!

    先前落在周砚之手里时,好歹还能讨价还价,可眼前这人完全是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啊!

    他刚顺了口气,崖上就传来萧将声淡淡的声音,和方才没什么两样:“行,那就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是,是我的主子!”杨回喘着粗气,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闻言,萧将声嗤笑一声,石片磨藤蔓的力道重了些,冷冷道:“说名字。”

    杨回道:“我不知。”

    感受到藤蔓又被人磨动两下,杨回急得都要哭出来,尖叫道:“我真不知道!他每次见我们都一直以面具遮脸,从不以真面示人,我只知道他身份贵重,我们底下人都称他……称他为‘六爷’!”

    闻言,萧将声心一紧,指尖的石片悬在半空,问道:“哪个六?”

    “第六的‘六’!”杨回怕他又磨藤蔓,几乎是吼出来的,“真的!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呵——”

    萧将声冷笑一声,对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随手将石片丢在一边,只是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运往儋州的那一百万两白银有何用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杨回的声音被风刮得发颤,“主子只叫我把银子按时运到儋州,说是自有人来接,其他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听着杨回害怕到发颤的声音,萧将声笑了笑,“不知?”

    听到他这犹如恶鬼般的笑声,杨回不由得浑身战栗,挂在藤蔓上微微摆动,颤声道:“真的不知了……”

    “一点都不诚实。”萧将声对上他的眼,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低声道:“你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吗?”

    闻言,杨回浑身一颤,猛地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了我,我保证我不知道!”

    萧将声起身,靴尖在那截藤蔓上轻轻碾动,戏谑道:“不行,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了。”

    “你……你割掉我的舌头!我不说!”感受到藤蔓上的碾动,杨回急得语无伦次:“我真的不会说的,萧小将军,求求你放了我吧!”

    在杨回祈求的目光中,萧将声微微勾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随后,在杨回一瞬间变得惊恐的目光中,那段本就磨了一半的藤蔓彻底断开。

    杨回就这么在惊恐中堕入深渊。

    说到底也好笑,生前八面玲珑的人,临了却都顾不上形象,死得连个声也没听到。

    萧将声自己在站在山崖边吹了会风,任寒风扑在他脸上,好半晌,才转身抓起藤蔓向上爬去。

    ……

    杨府内,周砚之和解相思被人请到正堂,正一头雾水,就见小平安和秦望被人领进来,解相思连忙让人给两个孩子奉上一碗姜茶。

    可指尖还没碰到茶盏,两个孩子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多谢贵人救我阳曲!”

    解相思和周砚之对视一眼,她上前将两人扶起,一边笑着温声道:“怎么说起这些话了?”

    话音刚落,小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红布,缓缓展开。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周、解二人皆是一怔。

    在两人怔然的目光中,小平安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两位贵人是什么身份,但我们都知道,是你们替我们除去了阳曲的贪官污吏,让我们得以归家。”

    说罢,她捧着这块红布再次跪下。

    “这是我阳曲百姓共写的万民书,望贵人收下。”

    秦望跟着跪下,抬眼望向周砚之,眼眶泛红:“谢贵人告知我娘亲的消息。之前我总怨她抛下我上京,可如今,我才知道她为何要上京,我以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

    闻言,周砚之笑了笑,走上前扶起两人,蹲下来与秦望平视,温声道:“你将来,也会是你母亲的骄傲。”

    他抬袖轻轻擦了擦秦望脸上的泪,又拍了拍他的头,千言万语,尽在这无声的动作中。

    府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周砚之朝解相思递去一个眼神,笑道:“表妹,走吧。”

    解相思也回以莞尔,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杨府外早已跪了黑压压一众人,多是妇女儿童,为数不多的男子,也尽是鬓发斑白的老人。

    见两人出来,他们齐齐叩首,声浪叠着声浪,在门前久久回荡。

    “多谢贵人救我阳曲!”

    “多谢贵人救我阳曲!”

    “……”

    看着面前的阳曲百姓,周砚之朗声道:“除去贪官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诸位不必如此。”

    可底下的人却都没动,好似觉得不能报答恩人,只能从这方面表示自己的感激。

    见状,两人只得示意人下去扶,自己也连忙扶起最近的人,温声劝道:“地上凉,诸位快请起。”

    好一阵后。

    看着面前的百姓,解相思浅笑道:“如今阳曲蛀虫已除,望大家日后能安居乐业,幸福安康。”

    “姑娘,你们是要走了吗?”小平安忽然上前,轻轻抓着她的衣摆。

    俯身看向小平安,解相思温声道:“是啊,你舍不得我吗?”

    小平安点点头,她是真心舍不得解相思,在药铺被人赶出来时,是她给了她希望,可她知道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最后也只是抬眸小声道:“那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解相思笑了笑,从头上取下一枚珠花别在小平安头上,安慰道:“若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摸着头上的珠花,彼时年幼的平安望着面前女子温和的面庞,重重点了点头,可她却不知道,再次相见,她还是小平安,可她却不再是她。

    ……

    百姓渐渐散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解相思忍不住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却不想撞进一双早已落在她身上的眸子里。

    她忍不住笑了笑,道:“表哥看我作甚?”

    “不看你,怎么知道你在看我?”周砚之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轻浅的笑意。

    听着这话,解相思也不与他做争论,只是抬眸看向天空。傍晚的彩霞格外绚丽,像是天上神仙的颜料盘被打翻一般,各色在天际渲染开来。

    这样漂亮的晚霞倒是很少出现在冬日。

    看着远方的天际,解相思忽然道:“表哥,你见过塞北的落日吗?”

    闻言,虽然有些不解,周砚之还是认真回道:“从前出任务到塞北时曾见过,落日熔金,映着万里草原,很是壮观。”

    闻言,解相思笑了笑,“听起来真漂亮,若是有机会,我也想看看,看看这万里山河,亲历去知民生苦。”

    望着她的侧脸,周砚之道:“等此间事了,我陪你。”

    解相思转头冲他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此刻温柔,竟也觉得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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