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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冢

    当年,她于江南古镇悠悠转醒,事已成定局,秦家就如同石沉大海,渺无踪迹。除罗家与陶青筠及在江南的外祖家以外都以为她被水匪所害,魂断江河。陶青筠带着的一队人马历经艰险死死伤伤,最后陶青筠拼死将她救下,阿夏不知所踪。

    二人九死一生藏匿在密林里她发起了高烧,又身中一箭,陶青筠将她藏于洞中,自己去了山下一户人家,不得已放下一身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骄傲偷取了药物与吃食,最后遇到赶来的罗远一干人等,派人将她秘密送往了江南。

    后来罗远去江河下游寻过阿夏却渺无踪影。阿夏会武功会游泳,但当日受了重伤,又是茫茫浩渺江河,几人心知又哪里还有生还的希望。

    浑浑噩噩之际,她只记得,她紧紧拉住陶青筠的衣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陶青筠扯起嘴角,笑着对她道:“此一别山长水远,不知何时才能见,七妹妹,珍重。”

    这一声七妹妹,也无疑是在对她说“我相信”。

    最后他又派人向山下那户人家送去了银子,而宫中派来寻陶皇后亲侄的兵马及来自东宫的若干人等也随踵而至。

    待陶青筠回程不日,京中传出了她被江南水匪所害,魂断江河,尸首随着浩渺宽阔的江河而飘早不知了去向。而中宫皇后侄儿也险些命丧于此见了阎王。

    那段时日陶青筠将自己关在诚意伯府一月之余没有出门。待一切尘埃落定,阿兄罗聆来信告知她,她的外祖萧家知她还在人世,决绝要将她接回萧家。

    但阿兄对外祖父说萧氏在江南乃书香门第大族,人多眼杂,还是同人丁稀少的罗氏一族在江南的好。并嘱咐外祖父那段时日一定要闭门不出,切断与各大江南世家的来往,好让萧氏从这场风暴中可脱身。并罗家与萧氏就此也切断联系,不得昭雪,不得再见。因对她来说,外祖萧氏一族是她今后唯一的寄托。

    她知道那个时候自幼将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且将母亲视为掌上明珠般的外祖父祖母,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

    阿兄又说她的秦家叔父的几个未成年堂弟还留存于世,有几人被送往了书香门第世家,有几人则到了武定侯府邸。另陶青筠已身体痊愈,姜元珺已被解了禁令,褚夜宁远赴了西北,姜元馥因雪夜求得派人远赴江南寻她的恩旨,伤了的一双腿也有所好转。朱若也还好......

    只是大家都还不知道她还活着,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人要害她于死地。一个八岁的孩子,应不会是皇室的手笔,况且皇室已下令将她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阿兄同三哥青筠说与此事,想着要不要与姜氏姐弟与身在庵堂的嫂嫂朱若讲明她未死的消息。陶青筠却想起了那日在澄心庵,太极湖畔见到的种种,一国储君几近癫狂失了心智。

    甚至那个时候京中不知是谁走漏了那日朝殿上的消息,城中的小乞丐走街串巷看见皇族的马车都会暗搓搓的称他一声“砚台殿下”。

    如此,多事之秋还是先不要讲明了。况且宫中正在大肆追踪可有秦家存留的人。如果一个不说,那就都不要再说了。只要人活着便是好的,想见的人中终有一天会见到。

    她忆起年少时的李盛时常会与哥哥烁光相比,嫉妒心犹胜。又怎不会因秦家一朝零落成泥引起泄愤之心。可秦家再无力自保,她身在异乡,又怎能再劳烦远在京师孑然一身的阿兄。

    至于,她活着与不活着已没有任何区别,康乐三年的那个寒冬,又有谁幸免遇难。她回信于阿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阿兄似知她心中所想,他说他一定会多加关照,待适当的时机,他会与姜元珺将人送往儋州,那里有罗家阿父的旧友,为人甚是友善。

    然而不过转瞬,阿兄在信中与他说,被送往武定侯府的三个堂弟失了踪迹,再之后成了三具白骨长眠于武定侯府那个腌臜地。那个时候,听闻姜元珺险些一剑斩杀了李盛,被阿兄拦下。阿兄说,木已成舟,今为官奴世人皆会认为死不足惜。但有一日秦家昭雪或重现于世,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阿兄在心中连连写下兄之过也。

    可阿兄彼时也是十八岁的少年,独身一人在京的第一年。新年始,爆竹声声中,阿兄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罗府吃着饺儿与汤团。但她知道,那一年三哥青筠与阿馥他们一定会去。

    她泪盈于睫,不假思索地连夜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师,罗家信件里夹藏着一封,吾兄亲启:名虽各姓,前同生一片土地,后风雨同舟。就如同兄长对他所言。

    一颗剔透的泪珠打湿了信纸,留下一片泪痕,她想了想,最后在信尾所留下一句:愿兄长他日金榜题名。

    后来兄长果然如全家期许的那般,连中三元,既授翰林院修撰一职。

    江南雨巷,小桥流水,细雨轻轻地敲打在青石板上,也何尝不是在敲打着她的心。

    苗氏!她要去会一会这武定侯妻——苗氏!

    “小姐,不能在吃了!”奉画出言提醒,大声地道。

    她这才惊觉口中已塞满了栗子糕,匣子里空了大半,她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奉画一把将食盒夺过,忙问璞娘:“茶呢?可有茶?”她一拍额头:“面上忽涌一片窘态:“临走前刚沏好的,愣是忘记拿了。”

    马车外的人似有所觉,陶青筠眼波柔软地回头望了望,低低笑了一声,随后掉转了马头再欲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马车里的姑娘。

    而褚夜宁也一手抚向腰间,摸了个空,随即他将目光瞥向了身侧的雀舌与九曲二人。

    他对雀舌抬了抬下巴,道:“拿来。”

    雀舌有些茫然。

    他盯着九曲腰间的水囊,又将目光移到了身后那辆马车上。雀舌了然,不觉间张了张嘴巴,随后一把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急越过陶青筠递了过去。

    马车里的奉画与璞娘皆是一愣。

    奉画最后笑着接过雀舌的水囊,又不忘连连道谢陶青筠。

    陶青筠看着雀舌微眯了眯眼:“笑面虎!大魔头!”而后他再朝着马车里扬声道:“八妹妹,喝了这水你的胆子可要比从前再大一些。随你三哥我搅一搅这京城里的混水。”

    秦惟熙再是一噎,到底没忍住看了一眼马背上那笔直的背影。

    雀舌也眯了眯眼,道了声:“毒舌老三!”

    陶青筠勃然大怒:“你!你叫我什么!”

    雀舌一溜烟地跑了。

    再看罗聆,身在马背上陷入久远的沉思。姜元珺则微微地愕然。

    雀舌与九曲二人眼神相交,忽然感觉马上一道凌厉的目光,二人忙低下了头去。

    褚夜宁靠近再次掉回马头的陶青筠,道:“拿来。”

    “什么?”陶青筠满面狐疑。

    “你偷走的夜明珠。”

    陶青筠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什么夜明珠?堂堂一国侯爷,你想栽赃于我?”

    “盗匪。”褚夜宁呵呵冷笑一声,不再看他。

    陶青筠再是哈哈一笑:“不巧,本公子送人了。”随后他将手中折扇“哗”地一开,借着悠然春风,骑着马嘚嘚儿的先行一步。

    几人跟在之后,发财也笑着重新赶起马车。

    雀舌与九曲二人见人行渐远,雀舌蹙着眉头问:“你有没有觉得这罗姑娘像一个人。”

    九曲咧着嘴一脸坏坏地笑:“像甚?像侯府的女主人!像侯爷的心上人!”

    雀舌回眸看他,就像看呆瓜一般的神情摇了摇头,一拳招呼在了他的面门上!

    “啊!你作甚打我!”

    雀舌再不理会他,“呵”地一声健步如飞起来,一臂圈在了罗远的颈上。九曲顺势并拢罗远的双腿,将他整个人横在了半空中。

    雀舌恨恨地道:“好啊你!装作不认识我们是不是?忘了当年谁常带你下馆子了?走,晚上我们找个酒家,痛痛快快饮一壶!”

    九曲哈哈大笑,罗远清冷的面上很快绽放出一个笑容。怀抱长剑的阿肖再一睨三人一眼,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姜元珺。

    秦惟熙伸着头往后看,此时此刻内心竟无比地平和,直到身后那一幕逐渐由大变小,再也看不清晰才缩回了马车。

    马背上的褚夜宁微微勾起唇角,放慢了马蹄奔腾的步伐。

    一马一车,一前一后,不急不躁地驶向了城中。

    靖宁侯府,月黑风高的夜晚。

    书房内的桌案上,褚夜宁在烛光下,行云流水般,一笔一画勾勒出一幅画作。

    松阳站在案前笔挺如松,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这幅壮丽的山水画。这十年间许许多多个身在边关的夜晚,侯爷无一例外,都会重复着所绘同样一张画作。

    回京后有一夜靖宁侯府内烛火长燃,九曲在旁磨墨,出声问:“侯爷您画这幅画做什么?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松阳眉头一蹙,向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褚夜宁却很干脆的回道:“知一个真相。”

    一阵春风吹过,烛火弯曲飘动,褚夜宁道:“那人如何了?”

    松阳明白,想起今晨在密牢内用一口哑嗓“大喊大叫”的人。

    他摇摇头。

    “再磨一磨。”褚夜宁下笔的力道一重,头也不抬地说:“去趟江南,去查查罗家这十年间的踪迹。”

    松阳忙应是。而后他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映在墙壁上的烛光与一道修长的孤影,而那烛光罩在那片孤影上,很是诡异的飘动。

    书房内一时静谧无声,松阳欲放轻脚步告退。谁知就在他要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书房内的人撂笔而停。

    “不必了,皆有因果,再见容易也再见难,当下即是最好。寻个合适的人去趟西北将那里的衣冠冢拆掉吧!”

    想起那衣冠冢,松阳目光一闪,那人却拾笔掷进笔筒,果断地道:“睡觉!”

    他几步走到了小榻,似想和衣而眠。也许是太过疲惫,竟很快沉沉睡去。

    松阳见状,随手将屋中那扇被吹开的小窗关上,悄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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