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魏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天越来越冷了,薛灵秀裹紧了褂子,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俞青岩,突然想起平时俞青岩废话很多,今天突然像是被人堵住了嘴。
薛灵秀认定事出反常必有因,于是叫住俞青岩问:“为什么非要我打听白貔貅有没有办法现在入股酿造厂?”
俞青岩头也不回地敷衍薛灵秀:“随便问问而已。”
“你别把我当成你大哥,我可不是傻子。”
走在前面的俞青岩不高兴了,直接回头问:“你说谁是傻子?”
“不高兴了?这又不是我说的,这是二奶奶说的。”薛灵秀故意气俞青岩。
俞青岩有心给薛灵秀一点颜色看看,但却又深知自己不一定是薛灵秀的对手,因此决定做一名动口不动手的君子,继续说:“我妈是长辈,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是弟妹,哪有这样说大伯子的?”
薛灵秀不想再绕弯子,继续问:“是俞平川想分一杯羹,所以才叫你打听白貔貅有什么办法吧?”
俞青岩也料到薛灵秀能够猜中自己的心思,也不再隐瞒,“是又怎么样?我听说魏良和段老板都拿到了分红,所以觉得机械代替人工是大势所趋,想要入股。”
薛灵秀突然拍手叫好:“呀,有进步,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教导你。”
俞青岩虽然习惯了薛灵秀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依旧觉得她很不要脸,“是我聪明绝顶、百龙之智,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你有再造之恩,你说呢?”薛灵秀继续说。
俞青岩并不想承认薛灵秀真的如俞和正所说,能够带他走上正途,继续说:“你除了教我扒拉算盘,什么都没做。”
“随你便,反正你不应该替俞平川打听这件事。”薛灵秀继续向前走,并且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俞青岩跟在薛灵秀身后,絮絮叨叨:“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同意让你留在西院?我要是早看清你的真面目,我和我大哥也不至于多一个敌人。”
薛灵秀头也不回继续说:“我就这一副面孔,哪有真面目或者假面目,我又不是《聊斋》里的画皮。”
“你想尽一切办法架空我大哥在俞家的地位,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懒得理你而已。”俞青岩继续说。
“我是害怕你帮了倒忙,帮不了你大哥不说,还会害死他。”这话薛灵秀曾经也说过。
俞青岩认定薛灵秀在诅咒自己,并没多想。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地回了俞家西院。
薛灵秀认为俞青岩的脑子没比俞平川好多少,不想与傻瓜论短长。俞青岩也暂时保持了沉默,只等着过两天再去拜访白倚君。
两天之后,俞青岩正准备再去魏家,却在出门之前听到了酿造厂倒闭的消息。
“怎么可能倒闭?”酿造厂已经盈利,俞青岩又觉得机械代替人工是大势所趋,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出酿造厂倒闭的理由。
薛灵秀突然出现在俞青岩身后提醒道:“你现在最好去东院看一看你大哥。”
俞青岩长出一口气,“对,我要去看看我大哥。难得遇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他知道酿造厂倒闭,可能又要难过一阵子了。”
薛灵秀自顾自地念叨:“难过倒是还好,就怕他直接过去。”
“你叨咕什么呢?”俞青岩没听清。
薛灵秀虚情假意地笑着说:“我说你快去东院看看吧。”
俞青岩并不想和薛灵秀继续废话,直接去了东院。
俞青岩刚到东院,就见一个听差火急火燎地向外跑去,他叫不住对方,便兀自向俞平川的厢房走,还没走近,文玲的哭嚎声就传进了俞青岩的耳朵。
俞青岩直接推开房门,看着伏在炕边呜哇乱叫的文玲问:“大嫂,发生什么事了?”
文玲虽然对俞青岩有意见,但此时却顾不得太多,只是回头抹了一把鼻涕,看着俞青岩说:“你大哥突然晕过去了。”
俞青岩脚下踏风一般走到了炕边,看着俞平川问文玲:“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
文玲摇头:“我哪知道啊?我听说酿造厂倒闭了,就想起当初段老板劝你大哥入股,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是想让他看段老板的笑话,没想到他一仰头就晕过去了,脑袋都磕破了。”
文玲的话刚说完,俞平川缓缓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文玲和俞青岩,而后又将眼珠转了回去,眼神木然地死盯着房梁不言语。
文玲看着俞青岩问:“不会是摔傻了吧?”
俞青岩试探性地呼唤俞平川,并将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
俞平川像个活死人,不吭声也不动。
“完了,该不会真摔傻了吧?”文玲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俞平川成了废人,再也没有跟俞青岩争家业的资本。她一门心思认为俞家嫡庶颠倒正邪不分,现在更加觉得前路黑暗。
就在俞青岩准备再次开口时,俞平川突然说话了:“青岩,酿造厂真的倒闭了吗?”
俞青岩点头答道:“嗯,不过大哥你也别放在心上,只是错过了一个机会罢了。”
俞平川依旧死盯着房梁,一脸万念俱灰的样子,“那建厂的洋人跑了?”
小人得志的文玲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继续说:“跑了,带着段老板和魏大善人的钱跑了,还好咱们没入股。”
听了文玲的话,俞平川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俞平川哭得撕心裂肺、如丧考妣,直接把文玲和俞青岩给哭懵了。
文玲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问:“平川,你哭什么?段老板和魏大善人亏了钱,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俞平川扭过头看着文玲,鼻涕眼泪一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文玲,我完了,俞家也完了。”
文玲和俞青岩更糊涂了,谁都不明白俞青岩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