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法网的进行,蓝心璇照常工作,有时提早收工,便会收到墨言翊的消息,和他聊天。
有次和他探讨起喜欢和爱的自由,面对如此模糊又感性的话题,他没有任何敷衍的回应。
甚至查阅了大量资料,郑重其事地认为:
情感本质上极其复杂,爱应该是自由的,不要抗拒它的流动和变化,要允许它会模糊、犹豫、不确定;但可以凭借自主意志让爱坚定、深刻、永远永远,而不是认为它应该专偶制。
蓝心璇: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确认了关系,你也接受我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甚至想和别人发生关系?
这问题比现实情况更要命,毕竟正如墨言翊之前所说,她并没有给任何人承诺,没跟任何一人在一起,目前还处于单身状态,同时喜欢上两个人不是什么问题,因而和她现在这假设的问题性质不一样。
墨:一生一世只爱同个人其实是悖论,也不遵从人类情感的多样性,我自己做不到,也不会苛求伴侣做到。
蓝心璇敏锐地察觉到,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像是根本不乐意遇着这种情况。
忍不住偷笑,咬唇晃脑地看他后面的消息。
墨:但这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不停地去接触别人,才能满足我们的情感需求。
墨:心璇,我心目中的理想情况是,每天醒来都能让你重新爱上我,就像爱上一个全新的人。这样的话,你每天爱上的都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不同的我。如果能够做到,这也意味着我每天都在成长,都在我们的关系里变得更好,变得更能吸引你。
噗!果然,墨言翊这人真闷骚。
蓝心璇:墨医生,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当然可以喜欢上别人,而这个别人也包括不断变化的你?
墨:没错,你很聪明,心璇。我无法控制你不去喜欢别人,但我能让自己不断成为你喜欢的人。
蓝心璇心头泛热,也被撩得飘飘然,但很快沉住气,反问得更尖锐。
蓝心璇:那反过来也一样?你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毕竟他刚才也承认自己做不到一生只爱同个人。
墨:心璇,你知道我这几天的感受吗?
蓝心璇:什么?
墨:只是和你确定心意,根本没有确认关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总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也喜欢我。也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我工作很顺利,这里天气也宜人,喜欢你本身就让我的世界变得美好。
墨:和你聊天总能触及未知领域,破除知识盲区的好处是,我每天都在吸收新知识,这也促成了我的心智变得更加成熟。
墨:而成长是相互的,心璇。我能感受到你也在不断成长,你每天都更吸引我,这份吸引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墨:所以你说的“别人”,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你,我也希望只有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在这问题上他倒是坦诚且直白,蓝心璇被狠狠击中,也意识到他们都拥有不被传统束缚的恋爱观。
因而紧接着,两个离了婚的人一起批判束缚情感自由的专偶制,尤其质疑婚姻制度。
蓝心璇:婚姻最多就是让人有了应该专一的责任,但不会自动让人想要专一。
墨:心璇,你说的太好了。
墨:的确,爱不是我应该爱你、应该在乎你、应该对你专一;而是我想要你,情不自禁在乎你,本能地只爱你,全都出自我个人的意愿。
墨:可婚姻掺杂利益,还有责任和义务的枷锁,就算一开始相爱的人,一旦进入婚姻,也会被枷锁弄得精疲力竭。
墨:所以,爱情不应该被道德化法律化,它应该是流动的,不被约束的。
聊到这里,俩人都有些情绪激昂。
他们并不否定爱情里的专一,只是更在乎个人的自由意志。
这让蓝心璇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终其一生都没踏入过婚姻。
母亲是华裔,父亲是澳洲人,俩人是在一次极限运动聚会中一见钟情的。
母亲由于原生家庭的影响,完全不信任婚姻制度,在跟父亲确认情侣关系前就表过态,她永远不会结婚,而父亲也欣然接受。
就这样相爱了五年,同居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母亲提出想要生个孩子。
这个决定要是在别人听来,一定会误以为是要结婚,因为很多人会本能地把生育与婚姻联系起来;但好在父亲十分了解母亲,知道她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因而父亲找到各种对策,和母亲商量,最终决定去申请非婚伴侣证书。
这证书可以解决孩子的身份问题,又不必让父母被婚姻关系所束缚。
就这样解决了后顾之忧,父母努力不到半年就有了蓝心璇。
蓝心璇是听母亲娓娓讲述后才知道这段往事的,当时她正在接受性教育的洗礼,难免会问起自己的来历,而母亲也坦然相告。
撇开性知识不谈,蓝心璇虽懵懂,却清晰记住了一点:自己是父母真正相爱的结晶,而不是出于传宗接代、意外怀孕或责任才生养了她。
也因此她才知道,爱不需要保守老旧的证书,只需要两颗诚实相向的灵魂。
两个相爱的人要真想一直在一起,婚姻根本不是必须,何况婚姻也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许多人甚至将婚姻视作|爱情的终点,从此不再经营,爱也随之枯萎。
自此,她对婚姻完全祛魅。
蓝心璇:婚姻是没办法约束爱的,该流逝的爱一定会流逝。
墨:是,想用婚姻留住对方是徒劳,不爱就是不爱,而爱就是爱,不需要用任何契约来证明
墨:我爱你。
蓝心璇愣怔了一秒,意识到他是故意断行发消息的,压抑住狂动的心疯狂翘起的嘴角。
不过现在想来也蛮有趣,自己虽然反感婚姻,但为了提高成功领养Annie的概率,她才不得不去了解婚姻制度,甚至与一个陌生男人领了证书,完全明白了什么是婚姻,也庆幸自己能够轻松离婚。
婚姻制度只流经于她,而不是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蓝心璇发觉有了这一遭经历后,更加验证婚姻的可笑。
而墨言翊认为她赋予了婚姻制度最有价值的意义。
好吧,这也太能夸了。
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也得夸一下他的诚实?他承认每个人包括自己都会喜欢上不同的人,不认为谁跟谁会永远捆绑在一起,反而深知要想永远在一起,应该从何下手。
她对此无比同意,也也意识到这场思想的交锋正冲击她的固有观念,并在碰撞间注入新的理解。
像在为思想松绑,渐渐脱离轨道。
而令人安心的是,脱轨不会带来任何伤害。
蓝心璇:其实不只是婚姻关系,任何关系也是这样吧?墨医生,要是在恋爱期间我喜欢上了别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选择等我吗?
她又把最初的问题绕回来,并且问的意思更加明确,显然是希望他能正面回应。
这时发觉自己变得过于勇敢,许是墨言翊纵容她所致。
蓝心璇并没有对此感到理所当然,心里感激他的同时还很忐忑,紧张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回应。
好在,墨言翊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墨:心璇,如果你真的选了我,我肯定会幸福得想和你跳支舞。然后对于你的问题,我想先确认,你依旧会对我坦诚吗?
蓝心璇:当然,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墨:那就可以,你说过在爱里最重要的是坦诚。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证明你还爱我,退一万步讲,至少还尊重我,那么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该如何面对。
墨: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要对我忠诚而压抑自我,那样我们的关系也就名存实亡了。
墨:你对我坦诚而不是忠诚,说明你对我的感情是还想要我,而不是认为自己不该背叛我。
蓝心璇:我明白了墨医生,坦诚是主动的,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而忠诚是被动的,违背自己本意,因而伤害的是自己,也迟早会伤害到对方。
墨:是的心璇,所以关于你问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我会等。
蓝心璇:那墨医生这样不会很被动吗?
墨:心璇,我每天都在盼望Annie约定的时间能够提前,越早越好。
墨言翊把话题拉回到现实情况,而且意思很明确,他早已行动,主动提出要来澳洲见她们。
他一点也不被动。
他在努力增加被选中的砝码,争取让蓝心璇毫不犹豫地想要他。
墨:你坦诚告诉我想法,并不会减少我对你的喜爱,相反,如果我是你经过权衡后最终坚定选择的爱人,我只会感激你。
墨:心璇,我已经等不及要见你。
蓝心璇发现,自从互相表白后,墨言翊总时不时向她表达爱意。而也许是还没有确定关系的缘故,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总是暧昧到适可而止。
让人心头一甜,也叫人觉得他真不错。
为人认真、耐心、又尊重人,且相对理性,而她相对感性,能够补足对方的知识盲区,让彼此更完整,犹如灵魂伴侣。
突然蹦出的这个形容词,令蓝心璇感到惊讶,隐隐担忧再跟墨言翊聊下去会彻底爱上对方,虽然她不反抗这种情况,可还是更希望先与他早点见面再说。
她和他有同样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