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声和喧哗声混作一团。角落长桌旁的气氛却有些凝滞——许嘉禾叉子戳着米饭粒，整张脸皱成苦瓜，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大腿外侧：“这腿明天还能用吗...”

    “才练几天就废了？”许嘉轩嗤笑，筷尖精准夹走她餐盘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回应他的是许嘉禾恶狠狠的白眼。

    李兮捧着碗，心不在焉地扒拉着几粒米，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陈昊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餐盘里的清炒虾仁、红烧鸡块一股脑拨进她碗里，堆成小山尖，末了又添一勺玉米粒，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李兮盯着那座“小山”，脸颊微热，小声道：“够了...真吃不下了。”

    林闫西面前空空如也，只放着一瓶玻璃瓶装的鲜榨橙汁，指尖慢悠悠地摩挲着冰凉的瓶身。她小口啜饮，目光放空，仿佛周遭的嘈杂都隔着一层水雾。

    “喏。”陈瑾安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许嘉禾自怨自艾的小世界。

    一个巴掌大的深蓝色小瓶子被推到她手边，瓶身没有任何花哨标签，只印着几行英文说明。旁边还有一小包独立包装的牛肉干。

    许嘉禾疑惑地抬眼。

    “缓解肌肉酸痛的按摩油，我自己用的。”陈瑾安推了推半眶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明显紧绷的大腿肌肉上，“训练后涂上揉开，比干拍管用。”他顿了顿，补充道，“牛肉干补充蛋白质，没味精。”

    许嘉禾捏起那个冰凉的小瓶子，指尖能感受到里面液体的微微晃动。她还没开口，许嘉轩已经凑过来，捏着嗓子学她：“‘瑾安～太贴心啦～’” 被许嘉禾一肘子怼在肋骨上，疼得龇牙咧嘴。

    林屿安静地吃着青菜，李成瑞默不作声地把一盒没开封的牛奶推到他手边。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林屿不自然移开，空气里却像有根无形的线轻轻扯了一下。李成瑞不由嗤笑一声，托着腮。看林屿一口一口吃着饭。

    陈瑾安没理会那对兄妹的打闹，只看着许嘉禾，声音沉静：“晚上用热水敷一下再涂。”

    许嘉禾捏紧小瓶子，那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奇异地压下了腿上的酸胀和心头的烦躁。她低低“嗯”了一声，把瓶子和牛肉干小心地收进校服口袋。

    饭桌上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响。许嘉轩风卷残云般扫光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满足地灌下半杯冰可乐，喉结滚动，发出畅快的气音。他放下杯子，环视一圈蔫头耷脑的伙伴们，尤其是自家妹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咳，宣布个事儿。”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最后一周冲刺，弦绷太紧容易断。所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到许嘉禾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嘴角勾起，“今天放学，训练取消，自由活动！”

    “真的？！”许嘉禾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那感觉像是压顶的乌云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泄下万丈金光。她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气，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靠回椅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哥！”她难得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雀跃，“你今天终于说了句人话！”

    夕阳的余晖穿过食堂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铺在长桌上，给每个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许嘉禾口袋里那个小药瓶贴着腿侧，传来温润的踏实感。紧绷的空气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前短暂休憩的、带着暖意的宁静。

    下课铃刚炸响，许嘉禾便炮弹似的冲向后排，一把搂住林闫西的脖子：“快快快！想想去哪续命！”李兮揉着酸痛的腰凑过来，发梢还沾着体操垫的碎屑。

    林闫西被勒得微微后仰，指尖却精准点开手机推送的星寰广场全息广告——玻璃穹顶倾泻电子星雨，悬浮扶梯缠绕流光，顶楼水晶摩天轮正在暮色中旋转。

    “就这儿。”她把定位甩进“运动会敢死队”群聊，群名瞬间被许嘉禾刷屏的烟花表情炸得面目全非。

    校门口梧桐树下，八人身影渐次聚拢。陈昊手里三杯草莓奶昔凝着水珠，刚递给李兮就被许嘉轩截胡：“谢啦妹夫！”冰凉的杯壁贴上林闫西脸颊，惹得她蹙眉拍开。李成瑞顺势抽走许嘉轩手里的奶昔塞给林屿：“他不喝冰。”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踏进“椒香串魂”的刹那，麻辣鲜香劈头盖脸砸来。许嘉禾饿虎扑食般扫荡冷柜，陈瑾安默默往她餐盘添了串不辣的西兰花。

    “辣锅！全辣！”许嘉轩把红油锅底推给林闫西挑衅挑眉，换来她面不改色吞下裹满辣椒的牛肉。李兮被麻得直灌奶茶，陈昊慌慌张张递纸巾，指尖蹭过她唇角时两人同时触电般弹开。

    最角落，李成瑞从沸腾的菌菇锅里捞出鹌鹑蛋放进林屿碗里：“补蛋白。”林屿盯着那颗圆滚滚的蛋，耳尖漫上薄红。

    饭后杀向游戏厅，音浪震得地面发颤。许嘉禾扑在粉色兔子玩偶的抓娃娃机前，硬币砸得哐当响，玩偶总在出口晃悠两下落空。

    “让开。”陈瑾安突然抽走她手里剩余的游戏币。玻璃倒影里，他侧脸绷紧如狙击手瞄准，摇杆三下精准微调，抓夹稳准狠扣住兔子耳朵——咣当一声，玩偶滚进出货口。

    许嘉禾抱着毛茸茸的兔子呆住，陈瑾安已转身走向篮球机：“运气。”

    另一侧投篮区战况正酣。林闫西连中十个空心球，许嘉轩挤到她身边机器：“比一局？”他投篮时手臂肌肉贲张，篮球砸框的巨响却掩不住靠近她耳畔的灼热呼吸：“输了请我喝奶茶？”回应他的是林闫西骤然加速的投篮频率。

    摩托游戏区轰鸣震耳。李兮跨坐在炫光机车上，过弯时车身剧烈倾斜，她惊叫着抓住身后陈昊的衣摆。少年脊背瞬间僵直，手却稳稳覆上她握油门的手：“压重心。”

    她后背紧贴他胸膛，薄荷味洗衣粉的气息混着机车喷薄的虚拟尾气，在感官里炸成烟花。

    抓娃娃机群最僻静的角落，林屿正与玻璃柜里的雪白垂耳兔对峙。抓夹第N次擦过兔耳时，身后突然笼下滚烫阴影——李成瑞双臂撑住操作台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右手覆上他操控摇杆的手：“往左半厘米。”

    灼热掌心紧贴手背，林屿指尖轻颤。李成瑞左手却突然掐住他侧腰软肉，惊得他闷哼出声：“你…！”

    “绷太紧了。”李成瑞低笑，气息喷在他后颈，“放轻松才能抓准。”左手仍虚虚圈在他腰侧，拇指隔着校服布料缓慢画圈。林屿从耳根红到锁骨，抓夹在混乱中猛地下坠——竟然牢牢钩住了兔子挂绳！

    离场时已近深夜。广场喷泉随音乐腾空，水雾折射霓虹碎光。许嘉禾抱着火箭兔护腕和陈瑾安买的玩偶，笑得见牙不见眼。林闫西被许嘉轩缠着换棉花糖，糖丝缠上她发梢，许嘉轩趁机用指尖去勾，被她反手塞了一嘴棉花糖。

    陈昊鼓起勇气把拍立得相片递给李兮：画面上她机车过弯时长发飞扬，眼睛亮如星辰。李兮小心地将照片藏进手机壳夹层，抬头撞见陈昊来不及躲闪的目光，两人同时红了脸。

    霓虹灯影里，李成瑞把刚抓到的垂耳兔塞进林屿书包，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腕：“奖励。”林屿低头拉书包链，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陈瑾安看着许嘉禾蹦跳着去追出租，突然伸手拽住她书包带：“护腕。”

    她茫然回头，腕上印着卡通火箭的黑色护腕正松松垮垮往下滑。陈瑾安垂眼将它仔细捋平，指尖划过她突起的腕骨：“明天训练别忘。”

    夜风裹着霓虹的甜香掠过少年们发梢，将未尽的私语、交缠的视线和衣摆下若即若离的触碰，都酿成星寰穹顶永不落幕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