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色沉沉,雨丝如雾,私宅里一片静谧,一丛鸢尾在雨中颤巍巍探出了头。

    沈淮姝踩着砖墙凸起,轻巧翻过对面那栋漆黑的小院矮墙。雨水将青苔浸得格外湿滑,她落脚时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跌进了泥巴地里。

    “嘶!!”泥水溅上小腿,她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懊恼地拍了拍裤腿。

    仰头再看雨幕,她忽然笑了一下。

    “哎,小沈画家啊!你也有今天~为了摘鸢尾花画画,这下可真成了‘泥巴地里的艺术家’啦!”

    可一低头,她便瞧见了那丛开得正盛的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上缀着细密的水珠,像沾了层薄薄的碎钻。

    “静物果然还得细细观察…”

    沈淮姝喃喃自语,借着月光细数上面的纹路。雨水打在脸上,她也浑然不觉,满心只想着如何将这抹浅紫色调得更鲜活些。

    她忍不住摘下一朵,淡淡香气冲入鼻息时,她想起调色板上的钴蓝颜料里,好像确实少了点什么。

    思索着正要起身,忽听身后传来轻却稳的脚步声。来人踩着湿漉漉的草地,一步一步,踏在了她的心跳之上…

    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兜头笼罩,沈淮姝这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失算啊!这小楼明明黑灯瞎火的,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有人在啊?!

    去留两难时,视线里陡然撞入一片雪白的衣角。雪松的清冽气息合着雨水的潮湿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她的心跟着跳漏了一拍,忍不住顺着衬衫往上看。

    月光穿过云层,将面前那人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隽。他撑着伞,伞面略微倾斜,半张脸若隐若现,气质干净得像初春时的雪,清冷到纤尘不染。

    雨落鸢尾,月色朦胧。

    捏着鸢尾花茎的沈淮姝怔在原地忘了动作。雨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坠在脚下的花瓣上。

    屏息凝神间,她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午后姑娘们口中热议的那位,对面小楼里才刚搬来的经管系学弟了吧…都是东大的同学,看在同窗的情份上,摘他一朵花,应该不至于对她横加指责喔!

    想到这茬,她顿时松了口大气,朝面前这位俊美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撕漫“男大”挑眉一笑。

    少女抬头的瞬间,棒球帽下露出一张灿若皎月的小脸,眉似远山含翠,目如秋水朗星,灵动间还藏着点儿小傲娇。

    她手中的鸢尾花瓣轻轻扫过他领口,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襟,晕开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淡淡痕迹。

    天然的亲近感促使她忍不住开口,“同学,送我几朵花画画呗?”

    女孩生来明艳,此刻她唇角轻扬,歪着头的模样似有三分娇俏,鸢尾花香合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拂面而来。

    他微微愣怔,以为这是春城月下,一个晃人心神的旖旎梦境。

    撕漫“男”一言不发,只略微侧身,伞面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耳朵尖尖在月光下浮现出淡淡的粉,像染上了玫瑰色的茜红。

    沈淮姝嘴角高高翘起,吖!纯情“男大”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同学,听她们说你是经管系的‘高岭之花’,冷情冷性只顾学业,难撩得很…”

    沈淮姝长发微湿,几缕贴在脸上,她顿了一下,踮起脚尖凑近了些,“可我怎么瞧着,你眼犯桃花,眉目间藏着的……全是风月?”

    花瓣还抵着他的领口,“男大”眼波一闪,落在她手里的鸢尾花上,眸色讳莫如深。

    望着面前这位气度清绝却冷若冰霜的年轻男人,沈淮姝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向来对男色无动于衷的她,居然会被他的一个眼神,轻易勾得心跳如鼓,居然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缀映在鸢尾花丛中。

    他一动,潮湿的花瓣瞬间贴上了他的脖颈。

    可他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躲开,任由她摘了院子里的花不说,在她靠近时,甚至破天荒地没有下逐客令。

    当她几乎要贴上他胸口时,男人攥着伞柄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沈淮姝呼吸一滞,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

    雪松香混着夜雨的水汽笼罩下来。

    她退了一步,鞋底碾过积水,后背刚好抵上潮湿的矮墙,他顺手扶住她往后仰的腰。

    沈淮姝手里那株湿漉漉的鸢尾花还横在他领口,花瓣上的水珠正顺着他的喉结滑入衣领深处。

    他目光微凛,落在她沾了雨的小腿上,眼里深邃似潭,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样子让人莫名心慌。

    “美院还教人,夜闯私宅?”

    那嗓音略带沙哑,震得她一阵腿软。

    被他盯得心头一紧,沈淮姝心一横,反借力踮脚迎向他。

    “教的是,怎么让高岭之花……沾尘。”

    最后那两个字,裹挟着柑橘味的清甜,瞬间直冲他的大脑。

    两两相望,谁都没有再开口。

    雪松香早已润透了周围潮湿的空气,像是某种隐秘的诱惑。

    沈淮姝试图望进他的眼里,可那里面分明藏着一片深海,她忽然想起鉴画时教授曾说过,国画最上乘的精妙,往往在于留白。

    而此刻的他,俨然是一幅未完的中国画,她读不懂他的留白,只能从那讳莫如深的眼神里,猜测他或许在思索着什么。

    腕表无意擦过她手臂的皮肤,男人骤然松手,任由她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你应该上人物素描。”

    “毕竟,你盯着我看的样子,比画鸢尾时虔诚多了…”

    话音刚落,他踢开碎石,踩着脚下湿滑的青苔,转身走回廊下。

    沈淮姝哑然吃瘪,不甘心地朝着那背影又问了一遍:“同学,借几朵花画画,不介意吧?”

    他没应,抬高了伞面露出半截下颌,耳尖那抹方才在花丛里被她逗红的痕迹早已消散。

    沈淮姝笑得愈发张扬,既然都被抓了个正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蹲下身又摘了两朵。

    他停在檐下,抬手拂去肩头雨水,一截手腕在灯下白得惊心。

    月影婆娑,午后那一抹动人的旖旎倩影随之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他原本是去对面寻猫,路过廊下时,她正高举着手臂,专注地在画布上涂涂抹抹。长发随意盘起,碎发随风轻轻晃动,她踮脚去够画架顶端,黛紫色的肩带悄然滑落,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后背肌肤。

    她略偏头,在画布上划出一道钴蓝色的笔触。阳光洒落,为她柔美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

    蝉鸣声忽而乍起,伴着鞋底碾过小石子的细微声响,水滴自瓦当坠落,在池子里溅成数瓣。

    少女停下笔,颜料顺着画布的纹理缓缓流淌。

    她头也没回,“看画还是看人?看够了?”

    笔被她丢在调色板上轻轻一震,语气里满是被打搅到的不悦。

    她声音虽冷,却饱含了少女所独有的傲娇与娇俏,撩人得如同盛夏里一碗沁凉的冰镇酸梅子汤。

    当时,他并未回答,目光却扫过她的画。那是一幅没画完的静物油画,笔触细腻,色彩浓郁,画得是他院里的鸢尾花。

    若不是来寻那只调皮跑来的小蓝金渐层,他根本无意打扰,转身离去时,走出几步后又鬼使神差地驻足瞥了一眼。

    她依旧背对着他在专心画画,鞋被随意踢在画架边,露出的脚趾甲涂着鲜红的凤仙花色,发间松垮的鹅黄发带一晃一晃,好像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天真的可爱。

    ……

    “同学!”沈淮姝晃着花转身,夜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哆嗦,理智随之悉数回归,她忽然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现在,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再翻墙爬回去吧?就挺尴尬的!

    沈淮姝攥着花,看他安静地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回廊。小路上的积水倒映着昏黄的灯光,就连他的衬衣都被染成了浅浅的灰色。

    沈淮姝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巴的鞋,每一步都踩得“吱嘎”作响,心里不禁有些羞恼。

    她悄悄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大”,他步履从容,那风光霁月的清冷模样,好像此刻脚下的泥泞,根本沾染不了他分毫。

    沈淮姝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和他简直有着云泥之别,倘若两人互换一下,大概她也不愿搭理这样一个狼狈的自己吧……

    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声突然没了,他停在那扇雕花的铁门前,靠近的距离让她又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淡雪松香,凛冽,惑人。

    锁“啪嗒”一声打开。

    “谢……”她才刚开口,铁门已擦着她的鼻尖轰然闭合。

    沈淮姝不可思议地瞪着门上晃动着的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雨水落在她唇上,咸涩的味道让她嫌弃地皱了一下眉。

    她抬手抹了抹,想起刚才他闭门时看过来的眼神,想起午后姑娘们背后八卦他的话,她忍不住小声嘟囔着:“装什么高冷啊!”

    雨水渐密,沈淮姝站在铁门外,低头看着手里的鸢尾花。

    她将花轻轻插在铁门的缝隙里,蓝紫色的花瓣贴着铁艺雕花,给这扇夜雨中冰冷的大门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动。

    她歪头看了会儿,忽然笑了:“反正你也跑不掉!”

    雨水落下,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二楼纱帘轻轻晃动,他站在窗前,指尖摩挲着方才领口处的一点痕迹。回想两刻钟前的监控视频上,少女骑在墙头,裤脚被枝杈勾住,露出一片瓷白的皮肤,晃着两条沾了泥点子的腿,边扯裤子边嘀嘀咕咕。

    他目光落在铁门边那株被雨水打折的鸢尾花上,眼前不禁浮现出她最后转身时,高高甩起马尾辫的傲娇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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