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韦清闻单手插兜,站在伦敦酒店的落地窗前。
和她的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发的那句“等我”,破天荒的过去了这么久,沈淮姝居然没有任何回复。
他望着窗外的街景,心里想得却是春城小镇的紫藤楼里,那束暖绒的灯光。
小蓝金渐层是不是又偷跑去了对面?她是不是还在画那张有他名字的油画…
手机忽然进了一条语音消息。
韦清闻点开,里面传来少女模糊不清的大喊,语调轻快,笑得喘息声明显。
“鹏鹏!快告诉你堂哥,他家姓沈的姑娘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扔坏了笔,撕烂了日历,刚刚还打翻了速写纸,那上面画得全是他!”
“冯!莫!莫!”
语音消息在沈淮姝的一声惊呼声中戛然而止。
手机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屏幕俨然定格在韦鹏振发来的照片上。
沈淮姝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几缕碎发黏在颈间,唇色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艳丽,像被人狠狠碾过,此刻正微张着。
最要命的还属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焦急,眼尾的绯红色格外醒目。
只一秒,韦清闻眸色骤然变深。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软腰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还在微微打颤。
指尖摩挲着屏幕,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她发烫的肌肤。
喉结在昏暗中上下滚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伦敦的冷气大概开得不太够,所以他的呼吸才会变得如此燥热。
韦鹏振:“小叔,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消息又跳了出来:“你要再不回来,这局面怕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韦清闻的目光落在“控制不住”四个字上,表情讳莫如深。
他眼波微动,扫过照片下半截,她身上那件衬衫似乎有些眼熟,下摆才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修长笔直的美腿一览无遗。
再看地上散落的画稿,居然全是他的画像,他垂眸看手表的侧脸,他解纽扣时微凸的喉结,还有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腹……
那些散落的画稿上,每一笔都带着少女最隐秘的心事。
幕墙外,雨水沿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她用鸢尾花扫过他领口那夜,春城下的那场雨。
当时,她眼里的光让韦清闻记忆犹新,她身上惑人的甜香混着鸢尾花所特有的香气,在潮湿的雨幕里,轻易织成了诱惑他的模样。
他记得自己当时表情虽然冷淡,可悸动难平的心跳与克己复礼的平静外表,早在方寸之间,厮杀了好几个来回。
想起初见那回,她踮着脚尖去画高处的色彩,上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那时,他站在廊下,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克制着莫名想上前去扶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想起她穿着绣了海棠花的旗袍,和朋友挤在紫藤花下,眼里漾起的明媚笑容……
那些没有将她抱在怀中的克制,此刻居然有了要全线崩塌的危险。
脖间的领带突然让他有了种被束缚住的窒息感。
远处闪电穿透云层,玻璃窗上映照出的城市夜景悄然扭曲成那个盛夏的午后,她被水泼湿的衣服紧紧贴着前胸,水顺着裸露的肌肤没入衣领。
他解衬衫时瞥见她浑身湿透滴着水,直烫得他心尖儿打颤。
“披好,别着凉了。”
当时,他用衬衫包裹住她因为紧张而发着抖的身体,慌乱中,手心无意蹭过了她湿透的腰……
此刻,
隔着九千多公里,他突然很想很想她。
惊觉自己深陷其中已无法自拔,韦清闻蓦地攥紧了手机,扯松领口。
“后天。”
他终于回复,指尖在键盘上长久的逗留,目光寸寸描摹过照片里少女的脸庞,圆润的肩头,甚至是她头顶翘起的两簇呆毛,惹了他弯唇一笑。
半晌,韦清闻又补了一句:“你,离她远点!”
韦鹏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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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的小院里,沈淮姝盘腿坐在树下。
画布上,紫藤花架的轮廓已经初具雏形,可那个总站在月洞门边的身影却迟迟不曾下笔。
她怕画得太像,思念就会无所遁形,又怕画得不像,辜负了记忆里他丰神俊朗的洒脱神韵。
沈淮姝想得有些出神。
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他手里拎着饮料轻轻敲响了画室的门。
他把袋子放在她手边,“看看是不是都买齐了。”
她低头翻着塑料袋,那些颜料竟然全是她上次随口抱怨了一句快用完的色号。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又迟迟没有收回手。
“画得不错。”韦清闻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落在画布上,“就是……”
“就是什么呀?”
“这眼睛未免太过柔和。”他突然俯身,坏心眼地笑了一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无可能会是这样……”
后半句话,淹没在陡然咋起的蝉鸣声中…
画布上逐渐清晰的轮廓,恰似某人再难掩饰的心动。
“骗子!”她气鼓鼓地扔了笔,“说好就几天的!这个大骗子!”
一阵风过,紫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花影里,画板斜斜地靠在藤椅边上,可她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往院门口瞟。
嘴里虽嘟囔着,又没出息的从脚边拾起揉成团的纸头抚平。
鼻间飘过一阵淡淡的香,很像,却不是他的气息。
明明说好只去几天,现在都快半个月了。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上周前,他说的“等我”,结果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再发过来。
长叹一口气,她索性倒在他躺过的老藤椅里。
想起临走那天,他站在门口,明明已经迟了,还非要等她涂完一个颜色。
阳光透过叶面在他肩头落下斑驳的影子。
她画着画着就走神了,心里明明酸得要死,笔尖也干脆在纸上一通乱涂。
“专心。”他忽然开口,眼里蕴着笑。
“等我回来,总能看到成品了吧?”
可结果呢?
沈淮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臂弯。
不知怎么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模糊,她决定等他回来一定要躲着他,不理他,让他也尝尝这等人的滋味!
可她不知道的是,
当她在暮色中凄凄哀哀地扯着鸢尾花瓣的时候,韦清闻正迈入拍卖厅光可鉴人的厅堂。
鎏金大门缓缓打开,水晶灯下,他信步走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满场喧嚣骤然停歇,几位正和旁人寒暄的老收藏家们纷纷围拢上来。
“韦先生!上个月才拍出的那件元青花云海游龙梅瓶,您那句‘火石艳了些’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您看这回……”
韦清闻略颔首,身边已经有人殷勤地递上拍卖会的场刊。
人高马大的拍卖行总监小跑着迎上来,还未靠近就已被他身后的助理拦住,只得踮脚喊:“您上次提到的古瓷修复方案,我们请了……”
“不必了。”
他突然驻足,目光掠过展柜里标价超九位数的汝窑天青釉盏托。
场刊在他手中“哗啦”翻过一页,指尖精准点向某处。
镜片后的眸光略微一闪,他嘴角翘了一下,“对比这处裂纹的走势,那件未免也…太乖了。”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记者们面面相觑,下一秒镜头已经撞成一团。
韦清闻越过众人,单手解开西装纽扣后优雅落座。
“韦总,”助理举着竞拍牌轻声提醒,“轮到汝窑了。”
拍卖厅的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璀璨的光斑,而他一个眼神已经稳稳飞向身边人。
拍卖师:“汝窑天青釉洗,七百四十万英镑第二次。”
助理瞬间意会,“一千万。”
举牌声撕碎满场暗流,全场一片哗然,随即又慢慢恢复平静。
漫长的死寂声中,韦清闻慢条斯理地抚了一下袖口的扣子。
冷白手腕上,那只在春城曾被小男生们嘲笑过的“高仿版”Patek Philippe的表圈,在光下熠熠生辉。
他摘下眼镜,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拍卖师还在继续,“汝窑天青釉洗,一千万英镑第三次!”
“咚!”
落槌声响彻整个大厅,掌声此起彼伏。
穹顶下,他伸手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
“恭喜先生,总算如愿了。”
老周压低声音,调侃道:“小小姐也该松口气了,那奶猫的毛应当算保住了吧?”
知道他是故意调侃沈淮姝一直往他院子里跑的这件事,韦清闻淡笑着扬手阻止了助理对汝窑的赞美之词。
“改签最近一班的飞机。”
“啊?”
助理捧着刚签完的交接单子,惊愕地看着他,“现在?可是局里的人明早还等着和您谈……”
“现在。”
韦清闻已经起身。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老周慢悠悠地收起竞价牌,顺手掏出印着陈氏字样的拜帖扔进了垃圾桶。
车载广播正播报着陈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老周关掉收音机,透过前挡玻璃看着自家先生的车稳稳行驶在前方。
迈巴赫鲜红的尾灯划破黑夜,老周忍不住笑了一下,“和春城那个要催人命的桃花债比起来…”
“陈家区区三亿不到的账,能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