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施宥宁说提前定了餐厅,姜暖瑜点头说好。

    两人打一辆车过去,施宥宁主动坐在前排,车内安静了一路。

    目的地是金融街酒店一层的一家清吧,姜暖瑜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室内是以淡蓝和白色为主的木质装潢,空气中弥漫着柠檬和薄荷的香气,再加上空调吹着,还真有置身海滩的感觉。

    施宥宁主动点了菜,三道轻食,还有一瓶橘子酒。

    姜暖瑜没点酒,只要了杯柠檬水。

    服务生离开后,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

    姜暖瑜正想着怎么开始寒暄,施宥宁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梁齐是怎么认识的?”

    姜暖瑜一时无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不是怕,她是真不想和施宥宁谈论有关梁齐的事。

    而她更没想到施宥宁竟是这么直接的,怔了好几秒,才抿了下发干的嘴唇。

    施宥宁并未催促她回答,只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姜暖瑜被她那探究,甚至是审视的眼神盯得别扭,但仍是蛮和气地说:“不好意思,施摄,我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为什么?”

    施宥宁挑了下眉,眼神依旧紧紧锁着她的脸。

    姜暖瑜垂下眼,没说话。

    “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施宥宁问。

    姜暖瑜心口一跳,抬眼对上她的视线,道:“据我所知,你们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说这话时,感觉自己胸腔的某个部位都在发抖。

    施宥宁闻言,眼神躲闪了一下,“暂时不是。”

    她很快重新看回来,说:“但曾经是。”

    姜暖瑜心中一片沉寂,却又因为梁齐没有骗她而起了一阵波澜。

    “我们认识十二年了。”施宥宁说,“只要我想,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姜暖瑜终于被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刺激得有点受不了,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问:“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施宥宁的脸色变了变。

    她内心不安。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对梁齐的邀约几乎都被他无视或推辞。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他太忙。

    她固执地相信,既然她曾在他那里占据过一席之地,那么只要他身边还没有其他人,她就还有让他回头的机会。她可以等。

    可姜暖瑜的出现,让她对这个设想产生了不自信。

    前天在汉斯的私展上,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汉斯虽没多谈,却还是无意间提到他是通过梁齐认识的姜暖瑜。

    梁齐不避忌带姜暖瑜认识自己的朋友,这表明,他至少不排斥她的靠近。

    而梁齐这个人,她再清楚不过,外表再怎么随意,甚至可以说随和,内心却是极度疏离、难以接近的。仅仅是不排斥,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施宥宁收敛心神,重新发问:“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问你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暖瑜抿着唇,保持沉默。

    她已经说过不想聊。

    施宥宁弯了弯唇角,说:“既然这样,那我先说好了。”

    姜暖瑜心里一凛,攥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我在比利时读的大学,学的是艺术摄影,大四那年,我开始负责给他拍照。”

    施宥宁问:“你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做什么的吗?”

    艺术摄影、拍照,或许是模特?

    姜暖瑜这样想着。

    “模特?你是不是这样猜的?”

    施宥宁捕捉到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似乎很是满意,扬起眉笑了笑:“不过,他后来的确做过我的专属模特。”

    姜暖瑜眼皮不由得抖了一下,眼神也发虚。施宥宁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打在了她脸上。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却想不到该怎么掩饰。

    施宥宁缓缓地,用她标志性咬字拖长的港式普通话说:“他曾经,是极具统治力的网球运动员。”

    姜暖瑜内心巨震,错愕又茫然,被这个事实惊得说不出话。

    施宥宁接着道:“毕业后我就留在了欧洲,作为随队摄影师,他十九岁之后的比赛,我都在现场。每一场都在。

    我见证了他的巅峰,也陪他走过被伤病折磨的那段时间。”

    说到这,她沉默下来,视线终于移向一边,似乎陷入了悲伤的回忆。

    姜暖瑜不知怎的,胸口也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那段最难熬的时间里,我在他身边。回国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对他也是——”

    “对不起,打断了你。”姜暖瑜本能地抗拒,“我不想知道这些。”

    施宥宁顿住,眼神带着几分锋芒:“你喜欢他,对吗?”

    姜暖瑜心头一震,再也没法维持体面,闭了闭眼,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她摇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

    施宥宁一时没再讲话。

    姜暖瑜稍稍平复情绪,试图将二人之间拉回一个相对理性的状态:“不管你想要和梁齐怎样,我都不是能决定的那个人。”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没那么容易接受一个人。”施宥宁说,“但你的喜欢,你的存在,会让这件事情变得很复杂。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姜暖瑜皱眉,心中的苦涩一浪高过一浪,不知再说什么好。

    无声片刻,她将手中的杯子往里推了推,站起身要走。

    转身遇到正要上菜的服务生,停顿半秒,回头说:“我会买单。再见。”

    施宥宁再没看她,也没拦她。

    ·

    姜暖瑜到前台匆匆付了款,头也不回地走出清吧。

    外面天已经黑了,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灯光璀璨。

    她也不管是什么方向,就只是沿着人行道走。

    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四处奔涌,毫无方向。

    她不善妒,却没法否认她此刻很嫉妒。

    施宥宁拥有和梁齐紧密交织的过去,哪怕只是过去,也是她永远无法触及、无法参与的。

    网球运动员、比赛、伤病……

    她从未想过梁齐的世界里有着这样一段辉煌和伤痛。

    身侧车辆飞驰,轮胎碾过地面的轰鸣接连不断地在耳边靠近、掠过、远去。

    她伸手抹了一把聚在下巴的泪,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可眼泪根本不听她的,一直流;她跟自己较劲似的,一直擦。

    她以为,尽管因为景尧的事,梁齐可能对她有误会,但至少她或多或少曾走进过他的世界;至少她曾拥有过美好,拥有过属于她和他的宝石。

    可今天她才发觉,

    他的世界,她其实从未被邀请踏入过。

    ·

    天奇总部。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云景高层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梁齐接手云景的这大半年里,集团各项事务看似没有经历斩筋动骨,但表面风平浪静下,却是实实在在进行着彻底的重塑和拓展。

    云景下一步的关键一招,便是和意大利老牌巨头康蒂集团的战略合作。

    上半年一次中欧经济高峰会议后,康蒂集团主动向天奇抛出了橄榄枝,提出合作意向。

    康蒂的诉求很简单——想借天奇打入中国市场;而对天奇而言,和康蒂绑定,有助于提升其国际声誉和话语权。

    双方体量相当又彼此需要,很快便达成初步共识。下个月,康蒂高层代表团将抵京,与天奇展开首轮洽谈。

    至于对项目具体合作形式的商讨,景承明将主导权交给了云景。这也足以显示他对这一子集团的看重。

    梁齐对这次合作同样重视,将其视为提升云景国际这一分支市场地位的关键契机。

    从方案构想到执行框架,几乎每个重要环节都得经他的手过一道。

    此刻,办公室里,一位副总刚汇报完工作离开,梁齐仰身靠进椅背,抬起下巴松了下领带。

    没半分钟,秘书就敲门进来。

    他收了神色,重新坐直。

    秘书递上一沓文件:“梁总,这是刘副总整理出来的最新提案终版。”

    梁齐点了下头,伸手接过文件,翻开第一本。

    文件一共只有三份,秘书便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等着。

    梁齐的阅读速度相当快,手上的批注动作和视线同步,一份看完接着另一份,没有多余的思考停顿,效率极高。

    到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时,秘书开口:“对了,梁总,施宥宁小姐今天又来了电话,她想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安排午餐或者晚餐。”

    梁齐没立刻回答,做完最后的批注,合上文件夹,递给秘书,才道:“不用安排。”

    “好的。”秘书点头,抱着批好的文件退了出去。

    门关上,梁齐沉吟一瞬,手里的笔扣在桌上,拿过手机,打开几乎不用的微信。

    列表最上面,便是来自施宥宁在几天内的十几条消息。

    他没回信,直接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Will?”

    施宥宁的语调难掩激动。分手这么多年,这还是梁齐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梁齐直接道:“一起吃个饭吧,你定个时间。”

    施宥宁那边静了两秒,道:“我现在就在Blue Harber。”

    “行。”梁齐抬腕看表,“我半小时后到。”

    ·

    彭泽开车到那家名为“Blue Harber”的清吧,梁齐下车后,推门进去。

    他一身笔挺正装,身形挺拔出挑,在周围的环境里格外显眼,引人侧目。

    施宥宁一眼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梁齐在她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还没撤完的盘子,没多问。

    施宥宁重新点了菜,拿起那瓶橘子酒和梁齐面前的酒杯,要给他倒上。

    “不用。”梁齐神色淡淡,道,“我今天不喝酒。”

    施宥宁动作一顿,仍把酒倒上,杯子放到他面前。

    梁齐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

    施宥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说:“味道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还是很好喝的。”她看向他,“你真的不尝一下?”

    “不了。”梁齐说。

    施宥宁笑了下,放下酒杯,抬眼望他。

    梁齐平静和她对视,片刻后,他问:“最近忙吗?”

    施宥宁仔细观察着他此刻的表情,但面对他毫无情绪的神色,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敢、也无法确定他的心思。

    她一时忘了回答,而梁齐也是一副不急着得到答案的样子。

    她回了神,说:“上次见面和你说的那家杂志社,我和他们签了长期的合作协议,最近就是忙这个。我挺满意这份工作的。”

    “嗯。”梁齐点了点头,“那挺好。”

    “Will,”施宥宁忽然说,“我回来也是因为你。”

    梁齐没接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回欧洲后,我拿到了更高的学位,也拿了很多奖项,在伦敦、巴黎、柏林和布鲁塞尔,我都办了属于我的个人展。我以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施宥宁自嘲般笑笑,“可没有你在身边,这些,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了。”

    她摇了摇头,似乎能说出这些话,对她自己而言也很意外。

    上次一起吃饭,她就感觉到了他的疏远。

    那种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他真的已经把她排除在外的距离感,让她根本没法说出想复合的话。

    那天她克制着没有剖白,早早结束了饭局。但是今天,她没法再控制自己。

    她说:“快五年了,Will,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后悔,后悔当时选择离开你。我——”

    “五年,”梁齐平静地打断了她,只说,“我以为这足够你move on。”

    “No, I'm still there.”施宥宁很快回答他,“我现在很确定,比起那所有的成就、荣誉、声望……你才是我最想要的。真心的。”

    梁齐看她一瞬,摇了下头,似乎无话可说。

    施宥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她和梁齐之间的相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仿佛她是在向他索取什么。

    她羞愧到有些失去理智,竟问:“是因为姜暖瑜吗?”

    梁齐抬眸看她,下颌轻动,眯了下眼。

    施宥宁道:“事实上,她不久前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我和她聊了聊。”

    梁齐花两秒钟的时间来解读这句话,略显不悦地皱了下眉,眼神也锐了几分。

    施宥宁将他坐下后唯一一次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内心如置冰窖:“你不和我复合的原因,是她吗?”

    “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梁齐不再选择迂回,直言道:“不管你选择回京城是什么理由,你能有自己的打算,挺好。”他停了两秒,道,“但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没法回头的。”

    施宥宁眼中满是慌乱无措。

    她何其了解他,也太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甚至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试图阻止他:“Will……”

    “作为曾经的朋友,如果说我对你还有期望,那就是我希望你能向前看。”

    梁齐看着她,说:“以后不用再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到公司了。”他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个。”

    施宥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眼中有爱,有伤痛,有不甘后悔,但最多的是绝望。

    她渐渐红了眼睛,梁齐迎视着她,眼神依旧无波无澜。

    施宥宁彻底明白了,就算她将自己整个情感世界剖开给他看,也再无法触及他的真实情绪。

    她失控而狼狈,羞愧而破碎;而他不为所动,冷淡决绝。

    她成了那个能看透他疏离内心后,却也只能站在门外的、那个无力而可悲的人。

    察觉到她濒临崩溃,梁齐垂眸移开视线,不再给她多余的刺激。

    施宥宁忽然起身,抓起包快步朝门口走去。

    她动作太过突然,梁齐朝她离开的方向偏了下头,但终究没回头。

    他拨通电话给车里等候的彭泽:“送她回去,叫司机来接我。”

    挂断电话,他朝路过的服务生点了下头:“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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